109.地狱边境（3）

溪水冰凉得很，在湍流的急水中漂来漂去，五脏六腑如同受到接连不断的撞击，捂在眼上的手也渐渐冰凉。

不知道过了多久，黎晚感觉到身体被冲上了岸，双手冻得有些麻木。发现眼前还是黑的，她扒开还紧紧捂着自己眼睛的手，人却已经神志不清了。她呛了几口水，虽然眼睛没有进水，但是水气还是让视力下降了不少，全身湿透，头发也贴在脸上，就两个字。

狼狈。

　　黎晚扶起苏漾，背后隐隐约约传来叫人起鸡皮疙瘩的笑声，她也不知道他们被冲到了哪里，唯一能做的，就是逃！离开这里。

苏漾的外套已经被血染了大半，他冰冷的皮肤紧紧贴在黎晚身上，她不由得哆嗦了一下。黎晚取下手腕上的除湿手环，套在他手上，刚才浸了水，手环开始发热了，大量失血已经让他的体温快速下降，水一泡，更是冰得不行。黎晚的左手紧紧搂住，害怕他再失去任何一点温度，即使自己也冷得发抖。

此时一个瞎的，一个残的，估摸着在密林里走了十几分钟，树木之间出现了一间只有几平米的木屋，看样子应该是护林员存放工具的地方。这木屋也在断崖之上，看样子好像是另一座山的样子，比较这里的地势错综复杂，四周都被银杏树包围了，在一片金灿灿的世界里，根本就分不清方向。

在黎晚眼里，只能看到与周遭金色世界不一样的那团颜色，用两秒钟确定了这是间护林员的木屋，赌了一把这里面没有人。

黎晚把他放在地上，背靠着墙，站起来的时候除湿从她的衣服里滑落，与地上碰撞出不同于自然的声音。她晃了神，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放进自己的领口里。

苏漾明明自己要被冻死了…

黎晚你才被冻死了。

她翻了个白眼，要不是因为她受的伤，可能早就把他丢在这里了，嗯，心里是这么想的，她从斜挎包里拿出绷带和药水，手机已经泡了水变板砖。脱了他的外套，里面的白衬衫也浸成了粉红色，她动作尽量轻柔地揭下白衬衫。

忽然想起来包里还有一卷垃圾袋，把垃圾袋和绷带给苏漾绑上，止血效果意外的好，外面天已经暗下来了。听着他粗粗的喘息声，却没有醒过来，摸了摸他的额头，烫得她战了一下。就在她要收回手的时候，苏漾抓住她的手腕。

　　门外隐约传来脚步声，两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声音越来越近。

苏漾…好像快死了…我有话想问你…

这幅视死如归的样子，黎晚想捂住他的嘴巴。然而她没有意识到自己这样子的时候也这么的讨人嫌。

黎晚回去再问。

苏漾虚弱地拿开她的手。

苏漾反正都要死了，可以告诉我，关于，关于镣铐的故事吗？

黎晚……

云雾遮住了月亮，他努力睁开眼睛，还是没能看清她的表情。

苏漾让我死的明白点吧。

黎晚你不会死的。

黎晚曾经有一只麻雀，自从破壳而出的时候开始，就被关在笼子里，暗无天日，哪也不能去，久了，她的心便瞎了。

世界安静了几秒后，一声轻轻的笑声打破了沉默。

黎晚麻雀，是不是太高看了，明明就是个囚徒。

苏漾他们到底囚禁你做什么。

话音落下后，便是无尽的沉默，或许是被问的人不想回答吧。

苏漾你不想说，那我说吧。

苏漾我承认，一开始我是因为好奇心，但是后来发现，我忽略了好多东西，比如说你的伪装。

苏漾你看起来冷漠、淡然，但和Andy一样，都有沉在心底的秘密，你们都会隐藏自己。Andy还会用开怀的笑脸来掩藏，而你这个笨蛋拙劣的演技，越是逞强的样子，在我眼里越是…

他没有说出口，只是把头垂了 垂。或许是觉得太过直接，他换了个称呼。

苏漾每次看见某人惹身伤，都想掐住某人的脖子警告别再让自己伤痕累累。

苏漾可是刚才某人被掐住脖子的时候，我感觉我的气都要喘不上了。

说到这他无力地咳了两声，好像会掉生命值一样。

苏漾我既不是同情你，也不是可怜你，即使你厌恶自己，我，还有好多人都喜欢和你做朋友，即使讨厌，那也是……

苏漾非常讨厌即使是表面坚强，也非要做到极致的你，明明就那么脆弱，那么需要有人支撑着你活下去的信念，你为什么那么自私，并不是你死了就一了百了啊…

他的眼眶红了，喘着粗气勉强说完这么多话。

这人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到底把自己当成了什么人啊。黎晚默默咬紧了后槽牙。

苏漾让我怎么办呢…

即使声音很弱，也有人为这句话在这黑暗中，心脏不安地跳动。

　　世界又安静了几分钟，仿佛过去了几个世纪，月亮也捎上了星星，风也捎上了未落的叶，把这一切留在了谧夜之下，大地之上。

黎晚我能怎么办…你告诉我啊…

云雾散开，月光打在地上，苏漾怔怔地看着眼前这张脸，红红的血丝布满了幽蓝的眼睛，就像一潭死水，对生早已失去了向往。

黎晚眼泪想流也流不出来，始终枯竭着，我曾经也可以有你们拥有的一切，现在已经回不了头，你为什么非要我强留在这世界强颜欢笑？为什么不考虑考虑我的感受？哦不，你们永远也无法站在我的角度。为什么我就不能自己选择灭亡。

她攥紧了拳头，苏漾依旧喘着粗气，冷汗越冒越多。

苏漾我都要挂了……还跟你说不通，你怎么就不明白？

他突然挪过去，正好靠在黎晚的侧脸上。

苏漾我非常厌恶你说这些话。

他的头一侧，什么柔软的东西触碰到自己的嘴唇，他毫不犹豫张口咬下去，一次又一次地咬住，直到血腥味充斥在四周。

苏漾却无法反驳。

她当然疼，但是动不了了，该死的身体竟然僵住，只能咬紧自己的下唇忍受耳上传来的疼痛。

他放开她时，她的嘴角淌着一条细细的血痕。苏漾盯着她的嘴角笑了笑，双手捧住她的脸，用大拇指擦掉她嘴角的血迹。

　　这个人，好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