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失眠

她这会儿看着别人看来没什么变化，但在她心中都变了的房间，她疯了一样打开卧室门却发现原本放着两套情侣睡衣，两个枕头的床这会只剩下一个枕头，摆着一套睡衣。

洗漱台上的情侣洗漱工具也只剩下一套,摆得整齐的衣柜只有她一个人的衣服，一切都在告诉她，王一博走了，走得特别干净。

她坐在卧室的大理石地板上发蒙，地板那么凉她却什么都感受不到，她整个人都哆嗦着，拿着手机给王一博打电话，可机械的女声报着手机是空号的话再次把他击得粉碎。

眼泪冲出了眼眶，她就那么哭了，张着嘴不敢置信所发生的一切，不停地再次拨打那个烂熟于心的号号码。

她对着无人接听的听筒大喊着:

苏落"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她不会走的，谁离开，王一博都不会离开她的，这会儿脑子里某个画面才连上，所以父亲愿意做手术是因为…

苏落又给苏母打电话，那边接通时有点惊讶，因为她没怎么看见苏落哭，更别说这种快喘不上气得抽泣:

苏落“是不是你跟他说了什么?”

苏母自然知道苏落跟她问得是什么事，她好像没什么感觉，甚至觉得理所应当:

苏母“我说的，人小孩比你懂事多了，明白事情的轻重缓急。”

苏落听到这话脑袋一白几乎是本能得脱口而出:

苏落“你懂什么啊!你们除了利用他喜欢我利用他心软还能怎么样啊!”

这是苏落第一次对父母发脾气，苏母愣了半晌，刚想开口说道她，就听到那边东西被摔碎的声音，接着电话就挂了。

苏落把头埋在膝盖里，手捶打着地板和自己最后变成快要被撕碎的心脏，原来一个人真的可以痛苦成这样。

她坐在地上哭得整个人都快站不稳，拖着脚步回到卧室，往床上躺下的那刻，她又控制不住得哭了，床铺比任何时候都软了很多，走之前还担心你冷不冷。

苏落一晚上没睡，给王一博以前的微信不停发消息，她说我求你，你回来好不好。可苏落也心里门清，这个号王一博已经不会用了,之所以不删除他，可能只是因为等着苏落删除。

她才恍然她真的失去他了，但她却不知道是在还算暖和的午后，还是万家灯火的傍晚，还是寂静无声的深夜，那个人怎么走的，去了哪里。她一无所知。

第二天一早，苏母见到眼睛肿得不成样子，眼下一圈乌青，嘴巴苍白的苏落吓了一跳，可更恨自己女儿没出息:

苏母“怎么一个人走了,你就跟丢了命一样，你爸生病我都没看你这么哭。”

苏落充耳不闻，开门见山得问:

苏落“你和他说了什么，他去哪了?”

语气太过冷漠，好像在跟陌生人问着无关痛痒的问题，可是只有苏落自己心里清楚，每说出的一个字都在蚕食她心中所构画的世外桃源。

苏母“我不清楚，我就和他说了一下情况，他自己就同意了。”

一句话好像那么轻小，可是苏落却能想出那个执拗的少年如何纠结如何斗争如何释然，他该最痛苦，却一笑泯所有。

苏落“他是不是说，让你们不要再为难我了。”

不是疑问句，是陈述句。看到自己母亲明显愣住的表情，苏落突然笑了，来来往往的医生都往这看。

她却笑着笑着又想哭了，再也没有人会这么爱她了。给她自由，给她温暖，给她爱意,却从不给她沉重和负担，知道她为难了就自己退一步，一步不行再退一步。

苏落理智还在，她知道不能不管父母，请了护工来照顾父亲，即便母亲斥责的话还是说个不停。

可她却不再在乎，她知道王一博完全没地方去，除了学校就是他原来那个家，苏落开着车去一中的校门口等着，就那样一等就是一天，却没有从微灯下看见那个熟悉的人。

她不死心，一天，一个星期，一个月她就这么等着，后来学校开课了，她白天上课晚上饭也不吃就又来，她想她只要见到那个人，只要一哭，那个人就又该心软了。

可是她从来没有再见到那一抹熟悉的身影，他总是怀着期待来，带着失望走，春天该是个好季节，可苏落的心枯木成片，开不出一朵花。

她又开始失眠，越来越严重，整个星期整个星期的睡不着，一到了深夜只要往另一边挨近一点，她就会意识瞬间清醒，王一博走了,便猛的起身一直看着天亮。

她知道自己状态不对，去医院查了失眠,开了不少药，从百乐眠到复方枣仁胶囊甚至最后有西医给她开了安眠药。

可是这些药物的功效会随着时间越来越小，苏落在吃半片安眠药就能睡着到后来一片也没用时，她不再敢吃药了。

有什么关系呢，就坐着看着天亮呗。至少这个时候她可以肆意去想念那个人，想念那个人的拥抱，那个人的温柔，那个人的纵容和无微不至。

渐渐的一起工作的同事也发现了肖战的不对劲，尝试着问:

“苏老师，怎么了吗? "

苏落永远只摇摇头，说没事。

苏落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开始魔障，她自甘堕落得呆在深渊，谁也不愿理不愿接触，她甚至生出这个世界都不值得被爱的感觉。她明明什么都坦然接受着了，可是只有关于王一博的不行，她一想就像丢了命，缓不过来。

她寻了个休息日去到了那个小区，那栋单元楼，那户人家，站在楼道等了一天，若不是她长相穿着体面定会被人当成扒手。

约莫十一点等来了杨超越和盛孔芝，两人看到她都十分惊讶，上来询问他怎么了，她突然想到什么:

苏落“超越你在学校看见一博了吗?”

杨超越却只是淡淡开口:

杨超越“他在S班离我挺远的，没注意。”

苏落便不再说话了，不管盛孔芝如何说,她也依旧一语不发，甚至觉得有点吵。等到了十二点，她才回家，退了该庆幸吧，王一博没有回到恶魔那。

可是她却不知道，王一博回去过，收拾东西走得那天，无家可归的少年从未如此迷茫,学校的奖学金他几乎全部给了苏落，这会儿他身上真的没钱，拖着个行李箱徘徊在街头，最后他还是选择回到了那个家。

男人见到他有点惊讶有点激动更多的是凶戾，把他拉到房间就拳脚相加得质问这一年去了哪里，还以为他死了。他一天没吃饭本来就没多少力气，懒得争论就往自己房间走。

进去才发现自己的房间已经被砸得稀碎,他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男人不知道又从哪摸来的铁棍就往王一博身上砸，他也来不及躲结实挨了一棍。

他跑出来的时候行李箱都没顾上拿，他望着既陌生又熟悉的城市，第一次那么觉得S市好大，他却一个能落脚的地方都没。

有苏落的地方他称为家，没有苏落的地方他称为落脚处，可现在他什么都没了。

最后实在没了办法给张昂打了电话去了紫云路，一伙人正在吹瓶，看到他来还挺开心,他一眼就看见了坐在角落的江锐手里正搂着一个人，那人长得清秀还穿着校服一看就不是跟他们一路的。

江锐也看见了他，想开口却还是闭上了嘴，何必惹人不愉快，他听着王一博跟张昂借钱说明情况，接着就一句话没再说打算走。

他低着头继续喝着酒，终于忍不住叫住了王一博:

江锐“哥!”

王一博诧异回头，就听见江锐说:

江锐“去我那住吧，旅馆也不是长住的地方。”

王一博看见坐在江锐身旁的人明显愣住甚至有点无措，挑了个眉拒绝了。

他去到酒店洗漱躺在床上的时候，才突然觉得忙点才好，忙点就没时间想别的了，他远望楼下车来车往，天桥那边挂了一圈彩灯，苏落曾说有机会两人要一起站在那拍照。

他抽出了根烟咬着没点着，他轻轻得说，像跟自己又像跟远方的人，不要想我不要难受。

可事实上他们彼此都思念，都痛苦，心里的回忆大楼倒塌，抓着残亘碎片的记忆，慢慢消耗着时光。

老师同学依旧觉得王一博很正常，认真学习着，成绩也依旧名列前茅。可是如果翻开他的草稿纸，他的课本，或者在某个深夜来探寻他的梦，看看他晚自习刻意绕远门回家的影子，就会明白，他早就溃不成军，他只是沉默着，接受着。

夏天就这么恍然来了，阳光带着热烈，西瓜就开始盛甜，一想到夏天就该是美好的。

只是夏天除了阳光漫天，也有磅礴骤雨,而有些人也正心里向阳，有些人心里却是乌云。

随着铃声结束，监考老师开始下场收卷，王一博随意得转着笔，考生脸上都洋溢着开心与激动，好像盼望着盼望着，就真的解放。

而王一博却没有什么感觉，王一博考完试回到小出租屋放下东西，就去附近商店开始打零工，高三后半学期他一直处于半工半读，旅馆不能久住，就在老式平房租了间屋子。

什么都放不下，一张床就已经挤得不得了，到了夏天虫也多，更有隔壁不知道哪来的混响，但王一博苦日子过惯，也没觉得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