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广袤无垠的天际，星子的微光暗淡，夜空漆黑又岑寂。凤九想到了青丘明媚又朦胧的星星，随即记起自己原本已同帝君商量好要回青丘小住些时日，补一补功课，尽一尽青丘女君的职责。

“什么时候，我带你去青丘看星星啊。”

这不过是个微小的愿望，不知为何，却显得那样遥不可及。

“青丘的星星，很美吗？”问她的这个声音很温柔，温柔得不像是一个陌生人该说出的话。

凤九点点头：“很美。”林间吹过一阵温柔的风，山崖底下树枝摇摆，抚着她背毛的手也很温柔，温柔当中有些东西却让凤九不安。

她往旁边挪了挪，躲开他的手，他的声音带了些诧异：“小白，你为何要躲开我？”

凤九再往边上挪了挪，解释道：“男女授受不亲，眼下我虽然是一只狐狸，我们终究陌路相逢，不可过于亲密。”

那人愣了一愣，声音里有些迷茫：“小白，你眼下只是一尾狐狸，介意这个做什么？”

凤九心里一动，觉得他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更何况她眼下顶着的还不是自己的皮毛，一转念又想到他终究是个男子，尽管萍水相逢日后大约也不会有何交集，论理还是保持些距离较为应当。遂低了头不理会他，用爪子在地上抹抹画画，专心想着道观之中被关着的那数千只狐狸。

死生之前无大事，虽然凤九眼下流离失所，有家不能回，还被人诓骗着取走了原身，却自觉比那些关在石牢之中的狐狸要幸运得多。若是她没有看错，眼下道观诸人蛇鼠一窝，又各自打着如意算盘，这一场算计到最后，遭殃的恐怕仍是那些无辜被抓的狐狸。

帝君为了寻她弄出这么大的阵仗，初时让她很有些费解，后头倒慢慢想通了，想通之后，心底忍不住有些心酸。

她小时候跟着姑姑看话本子听戏，晓得书中有缘的情侣恋人，向来便有天意眷顾，哪怕其中一人因缘际会落入十八层地狱，另一个人也能误打误撞机缘巧合将她救出生天。

拿她姑姑白浅做例子，她被瑶光上神关在水牢之中，墨渊上神便去救了她；她被扣押在大紫明宫，墨渊上神又去救了她。凤九觉得，这种缘份，说到底终归是老天爷的一份心意——可是，她同帝君之间，却偏偏少了这一点缘法。

想到此处的小狐狸凤九，心中又有了一点子疑惑，为何她姑姑落难的时候，救她的都是墨渊上神而不是她姑父呢？可见，这缘法有时候似乎也不太讲道理。

老天爷不愿意对她与帝君稍作照拂，让凤九对上天都有些愤懑难平，她同帝君之间的恋爱，实在不该如此艰难。不过，她终究是个深明大义的神仙，对于她和帝君之间缺少了一点缘份这件事，早已自行开解过许多遍，让她过度伤怀也是不能够了。

归根结底，还是她那个夫君当初手欠，抹了三生石上的名字。不论是不愿被一块石头摆布也好，是为了让自己毫无破绽也罢，他那个夫君当初确实有些年少轻狂，不知轻重。凤九觉得，这大概也算是他历洪荒以来战功赫赫从未有过败绩的一个后遗症，难免有些刚愎自用，狂妄自大。

既然他当初立誓违逆天意，斩除情爱，便该老老实实恪守诺言，哪里想到数十万年之后，又会因她动心动情，还将自己的誓言全盘推翻——上天若是在她二人的姻缘上头照顾有加，倒显得天意也太草率，太容易对付了些。

凤九模模糊糊感觉到，帝君昭告天下大肆搜寻狐狸，不过是让她安心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