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会医术？！

裴临寒本来就不抱任何希望郁风能说服顾明渊，别看这个元帅才束发，主意却是正的很，说是给图海用的就是给图海用的，只能说这个小姑娘运气不好。

　　“丫头啊，你可别怪我们元帅，毕竟这不是小话本里的英雄救美，这是现实啊，一个普通人的性命怎么能和大将比呢”

　　“不知道你有什么仇家下这样的死手，只愿你下辈子投胎投个好人家吧”

　　裴临寒一边洗着毛巾给云罗擦拭脸颊上的灰一边自言自语，清洗完后发现她长的很可爱，就是脸色太过苍白，更加觉得可惜了，正当一个小兵给他把换好的水端过来时，那块破烂的木门也被推开了，他以为是郁风回来了，便继续给云罗擦拭着脸颊，头也没抬的挖苦道：“我说了吧，元帅怎么可能把曼陀罗给你呢，他可一点都不好……”郁风夸张的咳嗽了两下，像是暗示一样。他慢慢的抬起头见顾明渊正穿着便服静静的站在他旁边听着呢！“元帅！”这两个字也破了音。

　　顾明渊对他点头示意算是打过招呼了，走上前弯腰将云罗细细打量了几遍，视线停在她脖子上缩小版的凤镖，呼吸重了许多，再看着她胳膊与腿上已经化脓的伤口眼睛有些许酸涩，微微颤抖的右手将她额前的碎发顺到耳边，试探的唤了声：“公主殿下”

　　没有声音。

　　“殿下”

　　依旧没有回应。

　　“云罗”

　　死寂……郁风和裴临寒面面相觑也不清楚什么事。

　　“云儿…”顾明渊将自己身体里的真气往她身体里输送了一点暂且稳住了心脉，看着已经血肉模糊的胳膊上隐隐约约有个被狗咬过的疤痕，便是心里有了底，就是云罗，他失踪很长时间的小侄女。

　　“将军去歇息吧，明日有硬仗要打，军师去我的营帐歇息，这里我来看管”

　　“没有我的吩咐谁都不许进来，发出什么声音都不要进来”

　　“是”郁风与裴临寒弯腰退出了房间关上木门。

　　裴临寒这人性格有些古怪，就比如不喜欢住营帐，这个小木屋就是他自己搭的。

　　待人走完后，顾明渊便将裴临寒准备好的酒倒在了盆里洗手消毒，也不管云罗是不是同意，直接拿剪刀将她右胳膊的袖子剪开把狰狞的伤口显露了出来，有些布料还渗到了血肉里，他便拿着镊子一点一点往出挑。

　　云罗被疼醒了，虚弱的看着旁边的人，什么话都说不出，只能干流眼泪。

　　等挑完后就将血衣扔到了水盆里，红色的血液将水全都染红了。

　　顾明渊并没有把曼陀罗和龙血草拿出来，慢慢将银针穿上细长的黑线浸泡在酒精里，拿起手帕在热水里清洗了一番，就开始擦拭伤口附近的血渍。

　　一阵阵的疼痛让云罗躺不住，几次三番痛的想翻身，都被他牢牢的按在床上动弹不得，明明还没有动手却已经疼的她快死了，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冷汗，清了清嗓子，有气无力道：“让我死吧……求求你了”

　　声音沙哑微弱如梦呓一般，顾明渊俯身靠近她，耐心的聆听，无奈只能听到求求你这三个字，带点愧疚的神色看着她，轻声道：“我欠你的，可是……图海他无辜”

　　云罗不知道他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条件反射的抓着他的衣襟如同一个溺水的人死死的抓住最后一个救命稻草一样。

　　“忍着点”顾明渊看着她这么强烈的求生欲，摸了摸自己心口处的口袋，那是他好不容易采来的药材。

　　云罗已经忘记了他少年时的样子了，现在来看竟然有些陌生，唯一能看清的就是他满是纠结与愧疚的脸，似乎有怜惜她的意思，更多的却是决绝，比宁子玉看她的样子更可怕。

　　她使劲往床边移了一下，扯到了肩膀的伤口倒吸了一口冷气，带着哭腔道：“皇叔……我求你”

　　“别这么叫，公主殿下早就随着陛下去了天堂”顾明渊心里也很矛盾，他欠云罗的，但他同样也没有资格用别人的救命草药来搭救她，自从来到这里当上了所谓的元帅，他已经做过无数次这样的选择了。

　　一个十几岁的小男孩被迫上阵被乱刀砍死，身上的军旗却直直的立在了他身边，这个孩子到死都只想把发给他的军饷寄给他的家人，顾明渊当时内心沉重想要将小孩的尸身带回去好好安葬，却被郁风极力阻止，妖人的数量太多攻势太猛，将那个小小的尸身踩成了肉泥……

　　男孩所在的地方已经搬迁了，闹饥荒闹的太厉害遍地都是尸体，抚恤金也没有到小男孩家人手里，这件事上，他学会了舍，如果战争还不结束，将有无数个这样的小男孩成为牺牲品。

　　他是皇室中人，含着金汤勺长大的王公贵族，他受了百姓多少恩惠，他就要肩负起旁人无法肩负的重担，一切都是成正比的。

　　一个是父王的旧部南易得力的战将，一个是他亏欠了最多的人……

　　“两个选择，一：我给你涂最好的金疮药正骨固定，但会留疤，二：曼陀罗不可能给你用，我动手给你缝合，你挺过来”

　　云罗脑子虽然还在迷糊中，但听清了意思，要么保证她不残废剩下的都无所谓，要么把她治的好好的但是不能用曼陀罗，这两条都是死路啊！

　　“我……我不要缝”

　　顾明渊拿起剪子将她膝盖以下的衣服剪开，用上一个方法对伤口如法炮制，随意道：“若是留了疤以后就不能穿漂亮的裙子戴好看的项链”说着就将一块布屑从伤口中抽出。

　　云罗疼得闷哼了一声，眼泪都流干了身上的疼痛丝毫不减，可是听到不能穿裙子不能戴好看的项链……“缝吧，我忍得住”

　　顾明渊：……

　　他拿着银针在蜡烛的火焰上烧了一回又一回，来回滚动式的重复，直到全体通红为止。

　　云罗虽然下定了决心，但是看着那烧红的针心理防线还是崩塌了，恐惧赐予了她力量，无赖一般的翻身用完好的胳膊抱住他的腰，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撒泼道：“皇叔，我求求你了，把曼陀罗给我用了吧，不然弄死我也行啊”

　　顾明渊再次：……

　　“不行，忍着点”

　　“顾明渊！”云罗见他抬起来手，银针被烧的发红，正慢慢想她靠近不禁尖叫出了声。

　　顾明渊强硬的抓住她没受伤的肩膀硬给板正，又给她输了一点真气，认真道：“真气可以护心，这样你就死不了了”

　　的确有那么点舒服，云罗只得咬住自己已经破烂不堪的袖子，将头偏向墙壁不去看伤口，大有一种壮士出川的豪爽架势，“开始吧”

　　她都这么说了，顾明渊自然也不含糊，消了毒就将压住她的肩膀，手起针落……

　　郁风本来都已经进入梦乡了却被一阵尖利的凄惨叫声给吓醒了，猛地从床上弹了起来。

　　惊魂未定的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下床拿起缺了个口的杯子倒了些冰水一饮而尽，苦笑着摇摇头，他大概是担忧那姑娘心切，才会做这种噩梦吧，准备上床休息。

　　“宁子玉！！今日我是什么样，以后定会加倍奉还给你！！”

　　这声音与吓醒他的声音一模一样，每个字都刺进了他的脑子里，每个字都仿佛在血里浸泡过，带着刻骨的恨意。

　　“顾明渊不会在活吃人家姑娘吧”郁风掀开营帐注视着小木屋，惨叫声几乎又加大了一倍，大半夜的格外瘆人，女人生孩子都没这么叫的。

　　他刚迈出了一步就被这尖利的惨叫声给阻止了，顾明渊说过不允许任何人进去，他要是进去了会不会也被他活吃了……走进营帐吹灭蜡烛跳到床上继续睡觉，这一动作的连贯性仿佛是排练过的。

　　“好了”顾明渊靠近她的肩膀张嘴咬掉了肩膀上的线头，掏出手帕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长舒一口气，云罗已经疼的好几次都觉得她是不是还活着，脸惨白到了极致仿佛没了生息。

　　“你要活下来，报仇”顾明渊看她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继续烧着针，希望能转移她的注意力。

　　云罗绝望的看向他眼里满是泪水，麻木道：“别浪费时间，缝”

　　好吧，顾明渊收回针先把骨节给正了回来，道：“活下来，弄死他”

　　这句话给了云罗动力，此仇不报非君子！

翌日

　　“哎！昨晚你听到军师营帐里的惨叫声了吗”一位大头兵敲了敲旁边伙伴的盔甲，凑过头去八卦道。

　　“咋没听到，全营地的人都知道了，早听说军师性格怪癖……没想到竟然吃人！”他的伙伴更是激动，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样，脸上有着恐惧的神色，不过更多的还是兴奋，没想到裴临寒真的有这癖好。

　　一夜之间裴临寒从神机妙算小军医成功晋升为吃人小能手了，关键是他本人竟然还什么都不知道！

　　作为一个军医基本的职业素养，他一般睡着天塌下来都不可能醒的，自然也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不过元帅营帐还真的高级，床也软多了，睡的特别舒服。

　　一早起来就被顾明渊派去给云罗看伤口，走的时候他一直在想这个元帅有没有把曼陀罗给这个素不相识的小姑娘，看到云罗惨白的脸色折断的指甲，他可以确认——没有。

　　这小姑娘能忍下来也是奇迹了，裴临寒看她的眼神逐渐有了敬佩感觉，过去瞧了一下伤口，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顾明渊对她好吧……针脚这么密，对她不好吧……针脚这儿密，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