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子啊

我用尽全力，只想过好平凡的一生。-毛姆

“写的真好啊”！

她轻轻的一边敲打着课桌一边感叹，她摸着自己一笔一划用力写下来的字，静静地发呆，思绪已经飘到了远方。

“喂，无知！你在想什么呀？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旁边的胖同桌嘻笑的打断了她的思维。她叫武栀，父亲为他取这个名字的意义本是要她有着男孩子的强武理智，也有着像着栀子花般洁白纯净的女孩子该有的样子。

可终究还是逃不过淘气的同学们为她取的绰号。这个年纪的孩子们似乎有着无限的精力以及很多的时间干着这种无聊的恶趣味。

她似乎没听到，软软的趴在了课桌上，自己像是患了“孤独症”。

外面刺眼的阳光好像和她们并没有什么关系，这个教室更是格外的阴冷，

她使劲搓了一下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打了个寒战。

讲台上化学老师满怀激情，口里喷出的口水让前排那些认真听讲的同学不停的用袖子擦着脸，模样十分滑稽。

武栀不禁嗤笑了一声。她低头看了看表，还有两分钟下课。

她望着化学老师的头，越看越觉得像个鸡蛋，刚剥壳的那种…肚子也十分符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正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她感受到了一种紧张而有急迫的气息正在扑面而来。

所有人突然鸦雀无声，屏住呼吸。这种熟悉的感觉…应该倒计时二十秒了，所有人蓄势而发…每个人的脚尖都已悄然朝向了门口…终于，冲锋号似的下课铃神圣的打响了。

整栋楼突然就像地震了一样，发出了轰隆隆的巨响，她刚开始的时候会因为这种事感到莫名搞笑。

但并不代表她们不是其中的领军人物，下课铃响起，她拉上了另外那个女孩子的手，两个人拿出百米冲刺的态度。

不是没有原因的，如果不跑的话，你可能就只能捡那些没什么油水的菜叶和已经冷掉的米饭，不美味的午餐会让人一整天心情都不好。

破门而出的时候她回头看了看老师的表情，依旧是那无奈而又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老师啊老师，你又怎么会理解没有好吃的饭菜的痛苦，你几步走回家就有热腾腾的饭菜以及你的美娇娘等着你呢！”她心里鄙夷的想着。

连拖带拽的不容易的终于跑到了食堂，她早在昨天就想好了今天的午饭，毫不犹豫，一鼓作气，冲向窗口，吃饱喝足。

吃饱了，两个女孩一前一后慢悠悠的吃着冰淇凌慢慢准备走回教室。

“喂喂喂，栀子，就那个，超级帅！”朋友激动的喊着。

她叫王燕，是班里面有名的花痴，典型的看到帅哥就走不动道。在高中总有那种女孩，喜欢在背后嘲笑别人，只要落入她们嘴里，从头到脚都会被她们扒个干干净净，如果大人们听见一次这样的对话，恐怕会被吓得和不了嘴。

有次她俩去上厕所，无意中听见外面有几个女孩在笑话她，其中一个女孩恶意满满的笑道：“她也不瞧瞧自己什么样子，还追着别人流口水，真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出来后，武栀有点担心但确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其实…”她刚开口想对她说些什么，她突然学着港片里那些大哥的语气说：“帅哥嘛！就是拿来流口水的！不然干什么，烤着吃吗？”武栀噗嗤一笑，悬着的心放下了。

王燕激动的拽着她的手，她习以为常的抬起头，嘘着眼，在诺大的篮球场

里假装寻找着朋友所描述的男孩。

其实她是近视眼，连那边有几个人都不知道。但是也似乎看到了一个轮廓十分高大的男孩，嗯…应该是他。旁边高一的学妹们面露喜色，红着脸兴奋的在那指指点点，小声的喊着加油。

为了不伤朋友那颗脆弱的少女心，她挤出了微笑，

“挺好看的”！内心深处充满了对自己的鄙视。

“下个星期有篮球运动会！” 王燕突然转头对她说

栀子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挺好的，虽然不关我的事”

“嘿嘿，我又可以物色帅哥了”王燕猥琐的笑了笑。

栀子刚想回答什么，声音却被一阵欢呼声盖过，王燕尖叫着“投进了投进了，好帅啊！”她兴奋的在操场上转着圈。

周围的人们都诧异的看着她们，栀子面无表情捂住了朋友的嘴。她看着朋友的反应，突然想起了雨果在悲惨世界里说过，

“真爱的第一个征兆，在男孩身上是胆怯，在女孩身上是大胆。”

武栀实在受不了中午太阳的暴晒，硬拉了朋友回教室，脱离了帅哥的朋友变得十分冷静，甚至都会让栀子怀疑她是否是刚才那个欢呼雀跃的女孩。

路上她们遇见了另外几个准备去篮球场的女生，她二话不说转头就和她们去了，回头淡淡的对她说：“你先回去吧！”

只留下武栀一个人呆呆的在原地站着，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她总是那样，似乎从来没有把栀子当成一位真正意义上让她重视的朋友。她有点后悔刚才应该陪着她看完篮球赛，可是，又生气的觉得，自己似乎太卑微的单方面护着她们的友谊了。她却总是那么无所谓。武栀慢慢的踱着步走回教室，心里却有着长期以来一直无法言说的怒气以及无能为力的无力感。

进入教室，另外几个女生果然已经先到了，正激动的叽叽喳喳的讨论着什么。看见武栀来了，几个女孩兴奋的围了上来。

“武栀，你可总算来了。我给你说，这次你可必须参加，就靠你了”

其中那个皮肤黝黑的女孩拉住她大叫。她叫李程雨，是个体育生。性格极其的强势，看到她让武栀莫名的有种窒息感，虽然她俩在班里快两年了，但加起来的话还没超过十句。

“啥？参加什么”武栀不解。

“哎呀，篮球运动会啊，我们班就需要五个女生”那个女生拉着她顺势她桌子上坐了上去。

她不喜欢别人这样，于是不动声色把那个女孩拉了下来。

“为啥是我啊？”她也不敢拒绝，只是轻轻的带着些许的不愿意问道。

李程雨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理所当然的说道：“我们就你一个高个子女孩，一米七几的大高个，你不参加谁参加？”

“但是我从来没打过篮球！一点都不懂啊！”武栀似乎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挣扎般的辩解道。

“哎呀，我会教你的嘛！再说了，不会也没关系，你往那儿一站就直接把对方班级给吓住了”。李程雨向她抛了个媚眼，仿佛在炫耀自己有多么的足智多谋。

稻草断了，武栀苦笑着微微点了点头。她们似乎十分高兴，喧闹着说要请她吃饭。

她摆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心里默默的想着，“靠着自己那点体育细胞，估计还是她自己掏腰包请她们吃饭”。

午休时间，教室里只有浅浅的呼吸声，她在午休时间从来不睡觉，学校这种行为根本就是强盗思维，他们可以强制让学生学习，或者运动。

但是睡午觉这件事本来每个人的习惯根本就不一样，在这件事上怎么可以没有自主权呢？搞不清楚大人的思维。

她向后靠在椅背上，椅子轻轻的随着她的节奏摇晃着，手里翻阅着太宰治的《女生徒》。她爱这样的思想，爱太宰治，她感同身受，她以为自己和太宰治是同一类人，阴郁冷漠，不是什么明朗活泼的人。但是她突然读到这里时，想法缺有点不一样了，

书里面写着：“我本想这个冬日就死的，可最近拿到一套鼠灰色细条纹的麻质和服是适合夏天穿的和服，所以我还是先活到夏天吧”

栀子微微一笑，能说出这么可爱的话的人，他一定是个温柔又天真的人吧，可能只是因为他与这个世界的自私冷漠格格不入而已，是这个世界病了吧。

她很好奇，太宰治在跳河的时候究竟下了多大的决心呢？人死后会怎么样呢？其实每个人偶尔都会有从高楼一跃而下的冲动吧？她也有过，却实在找不到自杀的理由，只好先活了下来。

突然想起曾经在微博上看到过一句话“当你突然死去，全世界会突然开始爱你”。

她觉得这句话十分的有道理。人总是这样，失去了才开始珍惜。不管是电视里还是书里，好像都是这样演的。

自己也是好像也是这样。但如果真决定自杀的话，顾虑还真不少，万一没死残了咋办？连累别人也苦了自己，所以才要谨慎行事。

她撇了撇嘴，嘟囔着，

“找活路难，找死路更难。”

在她胡思乱想天马行空的时候，洋溢着暖男微笑的生物陈老师夹着熟悉的卷子来了，轻轻的叫着学生们起来了，看着一脸迷茫睡眼朦胧的学生们他总是一脸宠溺。她挺喜欢这个老师的。

毕竟这年头既温柔又帅的老师确实太少了，面对聒噪的像一群苍蝇的学生从不发火也是不容易。

美中不足的就是上课太无聊了，但转念又觉得自己太贪心了，人心不足蛇吞象这句话是有道理的。有些人怎么会那么温柔呢？他们为什么

从来都不会发火呢？她对那种十分温柔的人都存在着那样的疑问，是天生如此还是经历使他们变得光滑而细腻？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温柔的人，也不可爱，这件事她自己从小都知道。

小时候经常有路边的乞丐，在地板上写着他们惨痛的经历以及为什么沦落至此，身边的小孩总是感动的一塌糊涂。

她为了不让自己不合群，也会应和几句，但是她心底里从来没有可怜过他们，很疑惑为什么有手有脚为什么一定以践踏尊严和博取他人的同情心来获取报酬呢？

懒惰是人类的劣根性。

她认同般的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

但那些懂事的大人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不懂呢？也许他们也是装的吧？毕竟谁都不想被别人认为是一个没有同情心的家伙。

在家里，自己就算是最小的那个小孩，但是从来没有大人觉得她是个可爱的孩子，所有人对她都是敬而远之。

她曾经也努力的去装成一个可爱天真的小孩，就是单纯的想要博取大人们的疼爱和关心，因为她一直觉得自己不讨喜是因为过于成熟。

“算了，得过且过”

她没有那么多时间想太多，太伤神了，人生嘛就是一个又一个的擦肩而过。沉闷漫长的下午四节课，就像一场梦一样，打了下课铃后，竟然怀疑起这场梦的真实性。

金黄色的夕阳把女孩照成了橘红色，汗渗在头发里顺着脸颊流下来，她烦闷的皱着眉头看向窗口，下面操场上的体育生脱了上衣汗流浃背的围着操场跑步，教室里只剩下几个女生轻轻的交谈着。

她望着窗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那个很熟悉的背影终于一如既往的出现了。

穿着白色短袖，军绿色短裤，清爽的寸头，白白净净的皮肤，有说有笑的和同伴打闹着。

没错，就是自己非常鄙视的暗恋，说实话她自己是瞧不起那种男女之间那种幼稚的爱情的。

她对他是一种奇妙的感觉，一定不是世俗所定义的那种青春期萌动，嗯…一定不是。

五点钟的太阳斜斜的打在那个男孩身上，他似乎浑身都散发着耀眼的光芒。即使多年后回忆起那个场景，她依然会想起电影里的那句台词

“他是拥有山川河海的神明，而我是因与神明交错而闪闪发光的少女”

自己无论如何去靠近，都无法达到他的身边。她关注那个男孩已经五年了，他是体训队的，但他和别人不一样，其他人似乎都是黑黝黝的，每天大汗淋漓的样子。

他不一样，很白，很安静，从来都是很干净清爽的样子。初二那年和朋友去食堂的路上，看到他被老师在那儿破口大骂，他昂着头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

看着我们看着他，悄悄的向着我们这边做了个鬼脸，她慌忙的把头转了过去。

趴在窗口 从那次以后，她似乎在哪里都能碰见他，楼梯口，操场上…这使她不得不关注他。这件事她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说过，也从来没有表现出来过。

她不想把这种感情变得廉价，也不想去表白以后失去了这份美好的感觉，毕竟人与人在不了解时，才是处于最完美的一种状态。

“栀子，小卖部去不去？”王燕似乎和解似的问着。

她俩已经一下午没有说过话了。

“不去”

她趴在窗口干脆的头也不回。她想清楚了，她决定和她疏远一点。其实很多人觉得她是一个冷漠的人，只有她自己清楚还不如说她是一个极其敏感的人，一种几近病态的敏感，这让她非常的痛苦。

她发现自己在和亲密的人相处的过程中，能精准的感受到别人的情绪变化，并且无意识的讨好别人。无论和谁在一起干什么，总会让她非常小心翼翼，神经紧绷。

王燕可以说是她目前为止最好的朋友，但是栀子实在捉摸不清楚她的脾气，虽然疏远这段关系会让她变得更加的孤僻，但总比现在这样一直内心很痛苦的挣扎要好。

人类本来就是具有很多的缺点的生物。所以关系越好，失望越大。

这种感觉大多数男孩子是不会懂的，那是一种女孩才能察觉出来的微情绪。

从很小的时候她就懂得了这个道理，所以她不管和谁交往都会保持距离，如果和一个人关系太好，她就会疯狂的关注她的一举一动，每个和她亲密的人都会让她嫉妒的发疯，对于王燕，她是太上心了，一不小心就造成了现在的状况。当然，友情如此，爱情也如此。

这也是她到现在也不愿意谈恋爱的原因之一。

每个人的学生时代都会有一个爱吹牛的老师，她也不例外。英语杨老师硬生生把两节晚自习变成了他的座谈会，她们班上的男孩则是越吹越起劲，只觉得好玩。

听着那些天方夜谭般的大话，栀子只觉得好笑。那个时候我们都会对未来充满着不切实际的期待，那些幻想是在日复一日的无聊日子里支撑我们的唯一乐趣。

离篮球比赛只有三天了，王燕也被她们拉进了篮球赛。每天中午的午休时间，她们几个人就会到篮球场上练习。栀子的猜想没错，果不其然，刚开始李晨雨等人对她还算温柔耐心，可是当她们发现栀子真的啥都不会并且肢体不协调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对她发了脾气。

她委屈的蹲在地上用手画着圈，旁边指导她们的几个同班男生有点忍受不了李晨雨的暴脾气。

“不要骂那么难听嘛，人家也是第一次打”栀子的胖同桌忍不住反驳了一句。

“哎哟，还学会怜香惜玉了”

“唉！李晨雨，说话不要太过分”班长开了口。

武栀听见她们的对话，真的有种撂挑子不干的冲动，虽然自己是挺没本事的，但也犯不着他们这么羞辱自己，几天的辛苦和委屈终究还是随着两滴眼泪流了出来，落在了布满灰尘的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