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深秋的早晨夹杂着些许寒意，整个小城都被笼罩在薄雾之下，显的隐秘而静寂。东边微微透出些亮光来，越来越亮，直至显出整个小城的轮廓来。

街上几户人家的窗户微微渗出些烛光来，为孤寂的街道添了些颜色，不过一会儿，天也完全放亮了，街上热闹起来了，人来人往，小城瞬间有了生气。

自街中心远远的就瞧见一架马车飞驰在路上，驾车的小厮挥动着手中的鞭子驱赶着马车，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发出不规律的“哒哒哒……”的声音往城南而去，过路人见惯不惯，叹了叹装饰富丽的马车又各自做事去了。

马车在城南一家医馆停了下来，“枫桥医馆”几个大字直立于牌匾之上，还沾着些雾水，看不太真切。架马的小厮急急的踏着青石阶跑上去拍门，说是拍门，但这声音马上隐在闹市之中。

“来啦，别敲了，大清早的来索命啊……。”

伴着断断续续的骂声，医馆的门开了，子榆揉着眼睛从门后出来，将外面的光放进来，整个医馆都亮起来了，药香也溢出门去和入街上的各种味道里。

“神医呢？快请神医出来呀，我家老爷快不行了呀……，可怎么办啊。”

小厮焦急的朝堂里面望，嘴里磕磕绊绊才算把话说清楚，哪知子榆根本不理他，朝街上看了看，往门框上一倚对着街上高声喊道:“我师傅今个儿不看诊，抓药的只管来。”回过头来瞧了一眼小厮。

“昨儿个不是还说我师傅是骗子，今个儿出了事就想起我们来。”边说着边把小厮向门外推。

小厮捏了捏手里的鞭子，虽是气愤却还是忍了，谁都知道这家有个了不得的人，前一段在医馆里闹事的人据说被人一剑封喉，到现在也没人敢过问。

“早说了，要请我师傅须得拿出十成十诚意来，你既然是一个人来的，想来你家老爷还能勉强活一段时间，再扛一扛，怕是也不需要医治了。”子榆在桌案前坐下来准备着药材说到。

听着这话，这小厮气愤极了，此时不走也难堪，走又觉得实在憋屈，呆呆地立在医馆前无所适从。

“嘿，小哥儿，你过来。”寻声而去，是医馆前买包子的老婆子。

“怎么了。”自知无趣，小厮从医馆门口下来。

“你这样是不行的，高家娘子虽说心善，却也是个软硬不吃的。”老婆婆说着从屉笼里取出个包子来递给小厮，香气熏的小厮心头一热，语气一下子温和不少。

“可那娘子实在过分得紧，前日里我家老爷来瞧病，她看都没看一眼就说我家老爷命不久矣，您说这像话吗，我家老爷气不过就争论了几句，哪知就被这娘子赶了出来。”咽了口包子又接着说:“不过也神了，我家老爷前几日还只是头晕，昨夜里便开始咳血，今早上才缓些了，我家夫人赶紧差我来请，哪知这抓药的也是个横的？”

小厮叹了叹，又啃了口包子。

老婆婆笑笑说道:“别急，这高家娘子是个心善的人，就是脾气怪了些，你家老爷要瞧病，怕是得让他自己来的。”

小厮反应过来，道了谢，才驾着车扬长而去。

从医馆内堂走出一女子来，身段窈窕，青衣漫漫，裙角的兰花也随着步子跳跃起来，更显女子婀娜多情。

“子榆，桑吉去哪儿了？”谢枫走到堂前敲了敲子榆面前的桌案。

“桑吉？给师娘买早点去了吧，还没开市就跑出去了。”一边回着谢枫的话，一边又跑去给谢枫斟了一杯茶。

而谢枫呢，一听“师娘”这个词，嘴角止不住上扬，微微泯了一口茶，笑颜倒影在茶水上。

“师傅，您说这师娘我都喊了大半年了，方圆几十里可都知道您夫家姓高了，可这当事人还什么都不知道呢，就连桑吉都看不下去了，师傅，您怎么想的呀。”子榆干脆放下手里的活儿凑到谢枫身边来。

“这个……她眼睛也好了，等会儿我去给她看了，就跟她说。”

果然一提到高桥，师傅的语气就温柔起来，子榆想着，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拍大腿说道:“师傅，不行啊，我听桑吉说师娘眼睛一好就要走了。”

“啪”一声脆响，谢枫手里的茶杯已经身首异处，几个小瓷片孤零零的躺在地上，还冒着热气。

“走？她要敢走，我就再把她眼睛戳瞎。”

说着气势汹汹的朝内堂而去。

谢枫向院子里走，好橡脚底生了风一般越走越快，越走越急，裙摆的兰花也随着她一样摆在风里。

但是所有的怒气和怨气都止步于院中那抹身影。

高桥在给院子里那盆建兰浇花，感觉到身后有人，早已熟悉了那人的步子，知是医馆主人便放下手中的木瓢，转过身来对着那人。

虽是看不到那人容貌，却能感觉到来者情绪有异，高桥对着她笑了笑，问道:“你怎么了？”

不答。

又问:“出什么事了么。”

还是不答。

于是双方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谢枫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个蒙着黑布的女子，一时间无法言语，满腔怒气都郁结在心口，无法发泄，再加上高桥这该死的笑更让她感觉呼吸都困难起来，不知不觉竟憋出眼泪来了。

“你在哭吗？”还是高桥率先打破了沉默。

“哭有什么用，哭了你也不哄我。”谢枫一把抹去眼角快要滚下的泪珠。

听见这满是委屈的语气，高桥身子一滞，脑子里闪过一张俏颜，张了张口，好像要说什么，想了想，又失望的泯紧嘴唇。

“听说你要走？你打算去哪儿？”谢枫眉头一皱，满是质问的说，连语气也是又冷又硬。

可这埋怨的语气高桥哪里听得懂，只当是这大夫脾气古怪，自己来这医馆大半年了，这大夫实在是阴晴不定，刚开始自己也会因为她的怪脾气感到不适，后来也就习以为常了。

“近日总感觉有些光线能透进来，想来眼睛也快好了，如此，若是眼睛好了，也万不能再叨扰大夫你了。”高桥摸了摸覆在眼睛上的黑布，明暗程度好像更明显了些。

“那你要去哪儿呢。”谢枫看了看高桥，其实高桥的眼睛早就该好了，是自己控制着药量，让她的眼睛好的慢些，可该来的还是会来的。

看着眼前沉默不语的人，谢枫叹了口气，又换上了温柔的语气说道:“那你坐下，我给你看看。”

高桥闻言，听话的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

看着高桥近乎机械的端坐着，谢枫慢慢的走到高桥身边，准备取下黑布。但是身子一震，下一刻捧住高桥的脸，吻住高桥的薄唇，眼泪从眼角滚落贴在两人的肌肤上，炙热的感觉烫的高桥没了行动力，高桥被自己的反应吓了一跳但却无法推开，反而有一种无法言说的熟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