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石室里，鬼厉又一次施法结束后，气喘吁吁，虚汗如豆，面色苍白得吓人，若是被鬼王宗外的人看见了恐怕都要吓得跌破眼睛了。

当然，现在的鬼厉自然也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出去，一则不会把自己的短处曝于人前，给人以可乘之机。二则，更重要的是，又有好些日子不曾见到碧瑶，心里的思念好像野草一般疯狂的蔓延，好不容易回来，他自然想要陪在碧瑶身边多些时间。

看着碧瑶日渐好转的脸色，鬼厉由衷感到欣慰，话也不免多了一些：“碧瑶，我回来了，我很想你。”

“你这么聪明，应该猜得到我出去做了什么。没错，我又杀了很多人，一个不留，尸骨无存，连整个宗门都被我放了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的。”

“听我这么说，你会不会觉得害怕，会不会觉得我变得很陌生？”

“其实我也是，鬼王给我新的名字鬼厉，原本我以为这只是个称呼，可是原来不是，原来人也会变，变到连自己都认不得的模样。”

“十年前的时候，我虽然伤过人，但是也从未伤到任何一个人的性命，即便我的敌人是穷凶极恶之徒，可是就在不久前我也亲手杀了人，而且第一个人还是青云门的人，是我曾经的同门师兄弟。那个人我不认识，但是印象中他是通天峰的弟子，以前我去通天峰的时候还和他打过招呼，但是在那些青云弟子围上来的时候我却一掌劈死了他，不只是他，还有几十个其他人，全是我叫不出名字的。”

“我在上青云门之前就知道会见血，我却曾以为我会很紧张，没想到原来什么感觉也没有，好像碾死一只蚂蚁一般无关痛痒。”

“这些天我又杀了很多人，可是全都没有异样，甚至我感觉理应如此，即便他们全是该死之人，不是沽名钓誉之辈就是杀人越货之徒，······”

“我很怕，我真的很怕，在你醒来以后，你会觉得不认识我，会讨厌我，会因此而不理我······”

“可是碧瑶，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只想你活着，好好活着。”

很长时间没有说过这么多话，鬼厉心中的大石似乎也轻松了一些，可以稍稍放下心来，沉沉睡去，可即便此时，他也不曾松开握紧碧瑶的手。

一夜醒来，鬼厉睁开眼睛就看见碧瑶熟睡的容颜，心中氤氲起些许柔情，仿佛一切从不曾改变，只是一个梦境，只要梦醒了，一切都能回到最初。

鬼厉的手握住碧瑶的手整整一夜，早已麻了，可是仍旧不舍得松开碧瑶的手，柔声说道：“碧瑶，不管这一觉睡的时间有多长，我都会耐心等你醒过来，那时候，一切都会回到原点。”脸上的笑容淡淡的，可是仍旧温暖而满足，好像一个单纯的少年郎一般。

略一抬眼，窗户间的缝隙透出来的阳光叫人睁不开眼来，鬼厉不适的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待得稍稍适应，才发觉天已大亮，这才想起了些什么，带着些许遗憾意味说道：“碧瑶，天亮了，你爹有事找我，我要先走了，过两天我再来看你好吗？”

碧瑶自然无法回答，可是他也不以为意，脸上的笑容仍旧是满满的。

可是待得鬼厉松开了碧瑶的手，背过身去，那张脸瞬间变得面无表情，硬要说也只是森寒杀意，好像来自九幽的厉鬼，眼中充盈的是嗜血森然的目光，令人不寒而栗，连身边的温度也骤降了似的。

走出石室，若溪和幽姬早已经等候在那里，看见鬼厉出来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鬼厉却是面无表情：“若溪，你来了？”

若溪笑着点头：“是啊，昨天你把玉魂涎带回来，我连夜把它制成药，现在准备给碧瑶姐姐服用。”

闻言，鬼厉脸上的表情才有些松动，淡淡说道：“辛苦你了。”

“哪有，鬼厉哥哥你才更辛苦！”若溪连忙摇头说道，“我知道这么多天你一直奔波劳碌一定耗费了不少真元，我已经让人熬了药，你记得喝啊！”

鬼厉感激地摇了摇头：“我没事，休息几天就好了。可是碧瑶的情况如何？”

看着鬼厉三句话离不开碧瑶，若溪也只能无奈说道：“有你这么忙前忙后，碧瑶姐姐自然差不到哪里去。有你这次带回来的气血之力和玉魂涎，想来碧瑶姐姐遭受的反噬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至少已经恢复到还魂之术前的状态，只等着用天书汇聚天地灵气，碧瑶姐姐应该就可以醒了。”

“那就好！”鬼厉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一抹喜色，“这段时间还烦劳你继续照顾碧瑶，我还有事要先走一步。”

“什么？”若溪正还要说些什么，鬼厉已经走到幽姬面前淡淡问道：“鬼王现在在大厅吗？”

幽姬噙着些许无奈，可还是不动声色说道：“宗主现在在小痴的墓前。”又意味深长的看了鬼厉一眼：“他等你很久了。”

“我知道。”鬼厉越过两人径自走了，若溪望着他萧索的背影叹了一口气，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幽姬说的：“好不容易走到现在这一步，鬼厉哥哥也真是辛苦了，好在付出这么多总是有回报的，希望他可以先好好休息几天。”

“休息？！”幽姬似是嘲讽的一笑，“我一直以为你是个聪明的女孩子，原来竟也有这么幼稚的时候么？”

若溪愣了愣，脱口说道：“你什么意思？”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问错问题了，果然看见幽姬挂着戏谑的笑容看着她，霎时间反应了过来：“我早该想到的，鬼王肯定不可能这么放过他的！”

幽姬赞同的点了点头：“花了这么多心思和力气才把他拉上这条船，你以为宗主真的只是为了碧瑶么？”

“那你为什么不阻止？”若溪气势汹汹的看着幽姬好像在质问她的袖手旁观无动于衷，幽姬却反问道：“鬼厉的才智远在你我之上，连你都猜得到，你以为他会不清楚么？”

若溪无言以对，幽姬却幽幽说道：“我早知道，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他只能义无反顾的走下去，不管有多难，有多险，既没有 喘息的时间，再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若溪哑口无言，只能不了了之：“你们鬼王宗勾心斗角的事情我不管，我只知道现在鬼厉哥哥和碧瑶姐姐身上有同生同死碎心蛊，鬼厉哥哥出了什么事，碧瑶姐姐也便活不成了！鬼王即便再狠心，总不会自己的亲生女儿也不顾了吧？！”

“放心吧，鬼厉身上有天书，宗主是舍不得让他死的。”幽姬仍旧淡然说道，“宗主自然也在乎碧瑶，可是他紧张小痴，小痴也为他而死，他紧张碧瑶，碧瑶照旧落到了今天这幅模样。往后的事情，谁能说得准呢？”

若溪感到一阵心寒，有似是明白了什么，冲着幽姬的背影喊道：“既然你看的比我还要明白，为什么还要留在这样的地方？！”

“因为，我别无选择······”是的，这世上能有几个人能真正拥有选择的机会，他们只能沿着从一开始的路走下去，即便知道是错的，即便那不是自己想要的，还是只能继续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