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十

要去哪里找元朗呢？

司凤坐在公园的长椅上，闭目养神。他知道，元朗的眼线一定跟着他，他什么都不需要做，等着就够了。

身体一直有些不舒服，不仅仅是因为夜里放纵造成的腰酸腿软肌肉酸痛，还有心口上一波一波的，隐隐的痛，像是钝刀割肉一样，不是撕心裂肺的，却也无法忽视。

他用手按住胸口，那里血肉下面是一颗鲜活的跳动的心。

为什么会疼呢……他的身体并没有出状况，也没有受伤，除非……

司凤心下一沉。

魔煞星说过曾经分了一半心给上一世的金翅鸟，如今的他有魔煞星的半颗心，如果不是他的心出了问题，那么一定就是魔煞星。

想到这里，司凤就想赶紧回去看看被关在结界里的魔煞星。他胸口上青色的裂痕一定跟他的心有关系。司凤想起那裂痕的形状，就像是玻璃碎裂了一样，莫非……他的心出现裂痕了？

金翅鸟有些慌乱，他装作无事的样子闭上眼睛假寐，手揣进兜里，紧张的攥着衣服。

不能表现出慌乱来，司凤想，不能让元朗看出来，不能让他知道计都现在的情况。

对于元朗此人，司凤一点都不了解，他没有曾经的记忆，只是听到这个名字感觉很不好。魔煞星从来没有提过这个人，那天元朗出现时又是那样的语气状态，司凤实在没有办法把他当作好人，何况他的本能告诉他元朗绝对是个祸害。

脑中千头万绪，面上波澜不惊。

司凤是金翅鸟，六识敏锐，此刻冷静下来，对周遭的环境更加敏感。

冬日午后的公园阳光正好，寒气散去，阳光照得人暖洋洋的。

不远处有老人带着孩子凑在一起追逐玩耍，有人在抖着空竹，也有人在器材上锻炼。

听着这样生活气息的声音，司凤慢慢平静下来。

忽然，身后的树梢上有鸟儿落下的声音。那只鸟儿只有活动的声音，并没有生气。

司凤唇角微微一勾，知道等的人来了。

金翅鸟睁开眼睛，坐着没动，淡淡道：“元朗，既然来了，就出来见一见吧。”

树梢上的乌鸦歪头，黑色的眼睛动了动，忽然从司凤坐着的长椅后的树林里走出一个黑衣男子，手里拿着一把折扇，噙着笑意，在一个距离司凤不远不近的位置上坐下。

他闲适的打量司凤，道：“司凤，千年不见……你也没什么变化……啊，不，我说错了，”他展开折扇挡住嘴，一双带笑的眼睛露在外面：“你没有以前高呢……也没有曾经那么……好看。”

司凤没说话，精神高度紧张。

元朗叹了一声，道：“你现在这样的姿色，与从前比，可是差多了，还是魔煞星痴情啊。”

这人还真是捅刀捅的精准。

司凤原本就怕这些，元朗说的正中要害。司凤笑笑：“我自然是不如曾经，元朗你也是，我们都不如从前了，”他眼角瞟了一眼元朗高领衣服都没有遮挡住的脖子上的黑痕，道：“时代虽然不一样了，我们两个到差不多呢，你看起来，也不太好啊……”

元朗把领子往上拽一拽，试图挡住那点黑痕：“不知我们吧，魔煞星也快不行了呢，说起来，我们还都是惨，空有一身法力，活得却畏畏缩缩的。”

“开门见山吧，元朗。”

“好，爽快！”元朗的折扇一下一下拍在手里：“我想要回到千年前。”

司凤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笑，垂下眼睫：“说点我不知道的吧，比如，你脖子上那些东西，是怎么来的？”

那样的黑痕，跟魔煞星心口上的裂痕有些相像。

“啊，这个吗？”元朗道：“千年前神魔大战中，魔煞星引来天劫，有一只刚出世的混沌被天雷击中，粉身碎骨，你也知道的，混沌那种东西天生就是异兽，有吞吐之力，那混沌刚出世，体内的混沌之力还不能控制，就在身死之地化作一个吸纳万物的洞，不巧的是，我就在那洞穴附近，身受重伤，被吸进洞里，耗费了千年的时光才出来……”他用扇柄点点自己的脖子：“我的肉体被混沌洞吸纳不可自拔，只能用心魂离体这个办法，这就是心魂离体太久留下的。”

“司凤，我知道你找我是为了什么，”元朗了然笑道：“魔煞星把琉璃心给了你一半，现在也出现反噬了吧，想救他，除非给他一颗完整的心。只打开琉璃盏，是行不通的。”

司凤微不可察的慌了一瞬，道：“打开琉璃盏，拿回那一半力量，就能稳住他现在的情况。”

元朗像是看一个小孩子一样，摇摇头，道：“若是他的琉璃心没有裂，那自然是可以的。”

司凤嘲讽道：“他的心自然是没有裂的，元朗你也不过是想借助我的力量打开七星盘的封印，所以不用装作关心的样子刺探我们的情况。”

元朗道：“怎么能说是刺探呢，我们开诚布公的聊天，就好好聊，你帮我拿到七星盘，我给你飞龙印，四大灵匙在手才能打破琉璃盏，拿回魔煞星的力量。你可以救魔煞星，我可以用三大神器开启时空门回到过去救我自己，咱们各取所需，何乐不为呢？”

“回到过去救你自己？元朗，你真当我是三岁小孩儿吗，”司凤轻笑：“怕你是想回到过去改变因果吧？”

元朗也笑：“司凤我这是帮你啊，”他看着这个年轻少年的眼睛，仔细的看着，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不安的情绪来：“魔煞星现在只有半颗心，难道你不想让他完完整整的活着吗？我们与你不同，你已经入了轮回，若是穿过时空门，还是现在的你，我们就不一样了，我们与千年前是一样的，换言之，能穿过时空门的，只有我们的心魂与记忆，穿过去，我们现在的心魂与记忆会回到曾经的身体上，与魔煞星来说，可是百利无一害啊，那可是他的巅峰状态呢，我就不一样了……”他眨眨眼，笑道：“我回去了，得想办法离那个混沌远一点呢。”

司凤面上还是没什么情绪，他没说话，有些心动。若只是心魂回到过去，那真的就是健健康康的魔煞星了。只是……

“只是……”只听元朗道：“千年前，还有一个你呢，你说，魔煞星是会留在过去，还是重新穿过时空门，回到现在？”

魔煞星的心口越来越疼，他不敢有大动作，结界上力量完全收回的瞬间，停滞一刻，他身上的黑红色光芒猛的一震，结界终于被震碎了。

他吐出一口血，缓缓睁开眼睛，低头看向心口。

那里的青色似乎是深了一些。

力量的波动平息下去，胸口也不再疼了。

魔煞星穿好衣服，打开门想要去找金翅鸟，开门的瞬间，司凤正在门外要进来。

两人都是一愣。

魔煞星正要生气，司凤就扑到他的怀里，脸埋在他的胸口上，死死的抱着他的腰不说话。

怒火陡然就平息了。魔煞星抱住怀里清瘦的身体，道：“别干傻事。”

金翅鸟埋在他的怀里，闷闷的“嗯”了一声。过了好一会儿，终于抬头问：“你是不是最喜欢我了？”

魔煞星失笑：“不是喜欢……是最爱你了。”

“我错了，不该瞒着你，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司凤狠狠的隔着衬衣在魔煞星的胸口上咬了一口，泄愤似的，下嘴极狠，魔煞星疼的吸冷气不敢反抗。

金翅鸟松口，魔煞星的心口上的牙印都渗血，他恶狠狠的道：“记着你今天的话，要是敢骗我，我就再也不要你了！”

魔煞星看着凶狠样的金翅鸟，奶凶奶凶的语气，重新把人抱住，深深嗅着他的味道：“好，若是骗你，就让我永远也见不到你。”

司凤垂下眼睫，把情绪都藏住。

他的衣兜里有一个小瓶子，里面是记川水。

元朗把小瓶子递给他，说：“轮回是走渡厄道，都会喝忘川水忘却前尘，你若是想记起来前尘往事，就喝了这记川水吧，我好不容易才弄来这些，当是我的见面礼。”

他伸进兜里，抓住那个冰凉的小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