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一

饭后司凤趁魔煞星去洗澡的功夫悄悄拉住亭奴。

“亭奴先生，”司凤也是头一次找人打听事，有点不自在：“我想问，前世……前世我和璇玑是不是认识？”

亭奴有些惊讶：“殿下可是想起些什么？”

司凤脸红：“想起一些零散的片段，因而有些疑惑，还想请教先生。”

“

殿下前世却与璇玑相识的。”

“

那、那我和她是……”司凤怎么都不好意思说出后面几个字。

亭奴善解人意，笑道：“殿下是想问你与璇玑是什么关系吗？”

司凤飞快的点了点头。

亭奴倒了茶给司凤，那温热的茶水在秋日里透过指尖直接暖到人的心里去：“璇玑确实与殿下相恋。”

司凤心里早就有了答案，此时得到亭奴的确认，还是浑身一震，呆了半晌，他才说：“那……那我与罗喉计都……”

总不会是三个人的爱恨情仇吧？这也太狗血了。

“这件事情说起来就有些复杂了。如果真的追根溯源的话，还得从几千年前说起……”亭奴露出一个有点恍惚的神情，时间太久了，久到连他都快记不清了。

“几千年前，魔族与天界开战，魔煞星作为三界第一，天资修为无人能出其右，魔族轻而易举的就大溃天界。天界虽然与魔族交恶，魔煞星罗喉计都却经常与天界的柏麟帝君在若水之滨的白玉亭中饮酒想谈。魔煞星当柏麟帝君当作百年难遇的知己，柏麟帝君虽然也对这朋友惺惺相惜，但仍是生了心魔，认为天界之所以大败，是因为天界没有魔煞星这样的高手，为了挽回败局，就在酒水中动了手脚。魔煞星落在柏麟帝君手里，被剖心挖骨，元神封印在少阳山秘境的琉璃盏里，又用琉璃盏的一角做了一颗琉璃心，重塑肉身，做成了天界的战神将军。”

亭奴讲的很慢，语气也很和缓，司凤却听的有些喘不过气来，手指紧张的蜷缩起来，抓皱了衬衣。

“我与魔煞星相识就是他被做成战神将军后，她经常在天河畔发呆，有时会与一只金翅神鸟诉说心事，战神将军不明白为什么别人都有名有姓，有来处有归处，只有她，只有一个战神将军的名号。战神将军原是魔煞星，自然法力高强，在柏麟帝君的指挥下，轻而易举的击溃魔族大军，斩杀修罗王。”

“那、那可是他的族人！”

亭奴叹息：“是啊，那时的战神并不知晓，只是厌倦厮杀，后来不知怎么她知道了自己的来历，知道自己被柏麟帝君欺骗，利用她亲手杀了全族，怒而反叛天庭，被制住后押上落仙台。殿下是那时候化形的，金翅神鸟万年方可化形，一化形，就舍了万年仙骨，给魔煞星求一条生路。”

司凤听着亭奴的声音，脑中浮起一幕幕的画面。

“吾儿羲玄，你身为金翅神鸟，万年方可化形，今日成人却已仙骨不存，可毁？”

亭奴道：“天帝曾问殿下可曾后悔，殿下甘之如饴，只说了两个字……”

脑海中的声音和司凤的声音合为一体，他们说：“无悔。”

亭奴一呆，少年的身上竟然漫出一些金色的光，好似法相一般，庄重森严。他喃喃：“羲玄……殿下？”

司凤闭上眼睛，他看到下坠的女战神，那是璇玑的样子，又像是罗喉计都的模样。他听到自己说：“我陪你一起去。”

原来这就是罗喉计都所说的，十世纠缠的来源。

身上的金光一震，司凤瞬间回神。是因为这样，所以第一眼看到魔煞星时才会觉得熟悉吗？两人一起那么久，连彼此的气息都已经印在骨子里了吧。

魔煞星边擦头发边走出来，见司凤和亭奴两人都有些发愣，忍不住笑道：“一条鱼和一只鸟，是在说什么？”

司凤心里复杂的心情瞬间拉闸，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亭奴忍不住好笑，天也聊了饭也吃了，再待下去恐怕就要惹人嫌，于是告辞离去。

魔煞星看了看墙上的表，说：“不早了，去洗澡睡觉吧。”然后眼看着小鸟脸红彤彤的快步走进浴室。

青青扒着厨房的门急的直挠头。

“主人啊！”青青见司凤进了浴室才跑出来，恨铁不成钢的看着魔煞星，觉得如果没有自己，主人八成是要打光棍了。“你得主动点啊！”

魔煞星为了在这个时代不显得突兀，一头长发幻形成了短发，这时半干着，刘海垂下来挡住了浓重的眉，一双大眼睛露在外面，威势都弱了好多，显得特别的纯良。

青青有一种主人也没那么凶的错觉，就贼贼的说：“刚才为什么不邀请禹宫主一起洗澡？”

“？”魔煞星觉得这蛇八成又是欠打了，一双眼睛瞪的贼大，指着自己，又指指浴室：“我？和他，一起？”然后毛巾直接烀在青青脸上，差点把她烀个跟头：“司凤肯在这儿过夜就不错了，还一起洗澡，你是脑子有泡吧？”

青青不服，把毛巾抓下来，想丢又不敢丢：“禹宫主一看就是跟家里说谎了，不想回去，想跟主人你一起嘛，人家都这样了，你还保持距离，你是不是男人啊你？”

“……我是不是男人你没见过？”魔煞星又开始脑仁儿疼。

青青丝毫没察觉主人的怒气值快要攒满，嘴还在不停的突突：“我是见过，禹宫主没见过啊！你得让他知道你行啊！没有什么不是睡一觉解决不了的，如果一觉不行那就两觉！”

砍死她吧，砍了这条蛇给他家金翅鸟做蛇羹补补身体吧？

青青见主人不说话，继续突突：“主人你看昂，禹宫主脸皮多薄啊对吧，我们身为男人，就要主动一些，让他知道你心里只有他，他心里再别扭，你给人直接睡服了，不久什么都解决了吗！主人，我相信你的，你要是忘了怎么睡，我还留着海苑姐的话本子呢，温习一下？等等……”青青精明的脸上露出一点迟疑，她停顿一下，怀疑的问：“一千年了，主人你睡了那么久……”眼睛飞快地瞄了一眼魔煞星的下身：“……还行的吧？”

她仰着头，关心的握着魔煞星的手：“还能用的吧？”

怒气值终于满了。

“你给我滚！！！”

金翅鸟正在洗澡，哗啦啦的水声都挡不住魔煞星暴怒的声音。司凤奇怪的看了一眼门的方向，觉得肯定又是青青惹魔煞星生气了。潜意识里，他就觉得青青是个缺心眼的东西。

魔煞星一挥手把青青扇出门外，青青直接在半空中变成一缕青烟逃走了。

魔煞星气的脑子嗡嗡的，端起司凤刚用的杯子把水喝干净才觉得好一点。那个蠢东西居然敢质疑他不行？一定！一定！一定要把她做成蛇羹！

青青忽然出现，丢下一本书，“嗖”的又消失了。

魔煞星一看那封皮脑子就又是“嗡”的一声。是海苑的话本子。蛇妖海苑曾经写过魔煞星和金翅鸟缠绵悱恻的故事，说是故事都有点夸将她，里面几乎都是床上那点事儿，青青那蠢蛇还恬不知耻的给配了图。

魔煞星捡起话本子本来想一把火烧了，临了又舍不得，打开看里面的画。

画上的魔煞星抱着金翅鸟，两人缠绵悱恻。

魔煞星看着话本子，看了好久，忍不住伸出手摸摸画上的金翅鸟。然后他叹了一口气，把这书珍重的放在了书架里。

魔煞星给司凤吹干头发，说：“好了，睡吧，明早送你去学校。”

说完把吹风机收起来就要走。

“哎……”司凤叫了一声，局促不安的问：“我睡了你的床，你睡哪儿？”

魔煞星回头，忽然笑了，这小东西一紧张眼睛就眨个每晚：“我去隔壁睡，这里房间多，睡的过来。”

司凤欲言又止。

魔煞星撑在他的肩膀上，温柔的看着他，手指摩挲着他眼角的泪痣，低头在金翅鸟额上一吻：“我们慢慢来。”那语气里有一种志在必得。

就这一吻又让司凤脸颊发烫。

他呆呆的看着魔煞星关上门，才钻到被子里。

司凤把被子拉起来闻了闻，都是魔煞星的味道。

这可怎么睡！

他有些气恼的把杯子踢开，过了一会儿，又慢吞吞的把被子拉上来把自己盖的严严实实的。

这个人真是……为什么……为什么不陪他一起睡。

榕城，离泽私宅。

罗长老拿着电话，听着那头的声音，道：“少主许是认识了新的朋友，想出去玩一玩，宫主还是不要忧心过度啊。”

“司凤是个什么性子你我心知肚明，能让他在你刚来就夜不归宿的人，那必定是他极在意的，不论那个人是谁，查出来，我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能让司凤这么上心。”

“是，宫主。”

“若玉怎么样了？”

罗长老叹气：“伤的比较重，断了肋骨，内伤也不清，得静养。要不要送他回离泽？”

“不必了，宫里的金色曼陀罗若是还未枯萎倒是可以送他回来。如今那魔域圣花几近凋零，仅剩的那点魔气还是留给新生的金翅鸟吧，让若玉先在人族的医院养着吧。”

说起枯萎的魔域圣花，罗长老心里不免忧愁。

魔域圣花金色曼陀罗上的魔气可助金翅鸟族修行，没有魔族血液的滋养，千年来已经接近枯萎，而在当世，莫要说魔族，妖族都快要绝种了。

金翅鸟族本就人口稀少，大环境又不好，许多金翅鸟刚生下来不久就夭折，为了能保全新生金翅鸟的存活，金色曼陀罗上仅剩的那点魔气都留给新生儿了。

等魔气消耗殆尽，他们金翅鸟还不知会要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