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 上

这时是深夜了，一切都平静下来。绝大部分的人都已经睡去，但是某一个地方却一反常态，像炸开锅似的涌出一大群人。他们形态长得都差不多，都是黢黑的身体，高大威猛的四肢，唯一引人注目的是那些双眼，那些像白昼一样亮丽的双眼。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整个世界都遍布着这些眼睛。他们像上帝一样监视着这整个世界，每个人心里都流露出对他们的恐惧和避之不及。平日里是看不到他们的，没人知道他们在什么地方，更没有人见过这么浩浩荡荡的herobrine队伍。

他们也许是没有意识的，但是没有多少人了解他们。他们唯一知道的，只是这种被先人称为“herobrine”的生物不止有一只罢了。

在这群herobrine中，有一只herobrine叫镰影，这便是这篇文章的主角之一。但然而他并不突出。镰影长得比其他兜帽还要瘦小一点，身上的黑色纹路也稍有些不同，除此之外，他长得于其它人别无二致，不是特别留意的人根本就区分不出来。他长得不吸引人，是最普通的那一类，但脖颈上的兜帽却充分显绘了他在herobrine中的地位。镰影对他的兜帽很自豪，因为他是一只天生的兜帽级――也就是说，他不需要经历从原皮到兜帽的苦难，而这样的概率在herobrine中只有万分之一，所以他无疑是幸运的。

镰影有一个美好的童年，虽然很短暂，却在他以后的人生价值观中起到了重要的推进作用。而这我们姑且不讲，因为重点是眼下的事。

镰影250（轻声道）今天真是太有趣了，那个严厉的指挥官涶骂了我们一顿，我要把他生气时那眉飞色舞的样子记下来。

镰影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黑皮本，一手托着本子，另外一只手则笨拙地握着铅笔。

黑弩523（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250，你在记着什么呢，有什么东西应该先发到空间和我们共享，然后我们都会永远记住它，根本用不着记在本子上的。

镰影没有说话，他早就习惯了同伴对他的不理解。他喜欢记东西，他觉得这样更有趣，因为这是只属于他的一个小秘密，什么信息都要汇报的感觉实在是糟透了；还有那些奇怪的数字，叫起来一点也不亲切，可他们还是老喜欢这么叫，于是镰影又觉得自己和同伴隔了一堵隐形的墙了。

黑枪124别理他，523，还记得指挥官对他的评价吗:他说他就是一个怪胎，一个大脑严重发育不良的怪胎！

在黑枪刚开始说话时，镰影没有任何动静，仍然在一笔一划地写着他那奇特的字；直到黑枪说到指挥官说的那句对他的评价时，镰影突然抬起头望向黑枪，还是没有说什么，但是手中的动作却停止了。

他突然浑身颤抖着，压低声音发出一串剧烈的连续的喉音。音声很重，我们能从中感觉到一种无奈，一种被压抑许久却无法释放出来的无奈。镰影怒视着黑枪，尽管在我们看来他只不过是眯起了眼睛。

每个herobrine都懂得这套肢体语言，它的运用范围很广，所表达的意识也很丰富，大体意思便是生气；可像镰影一样压音这么重的herobrine真的不多。

黑枪124哇，小猴子生气啦，瞧他那眼神，怨气多重！可他就敢这么瞪几下，有用的能力他是一个都挨不着边。我看，于其让他继续留着拖我们的后腿，还不如扔到废物垃圾站（herobrine专门遗弃废物傀儡的地方，此词汇也经常被用来骂人，暗喻其人就是一个废物）里去。

镰影250你不要太过分了……

黑弩523124……话不要太过了……谁当初不是从一个废物长来的……

黑弩轻声说道，他是刚入伍不久的，不像黑枪一样语言激将。

镰影默默地望了望黑弩，眼睛里不知是感激还是冷漠。

（树林里）

与人们对herobrine的印象不同，他们并不是什么时候都可以和睦相处的，但刚刚黑枪有一句话倒是引用对了:他就是一个怪胎，一个始终无法融入群体的怪胎。

不知为什么，他突然拿起那把镰斧，朝着一颗树用力挥砍。一阵响天彻地的巨响后，树木应声倒下，切口处是一圈深深的紫色光泽。随之而显露的是他那瞪大的眼睛，眼里充满了灰暗与忧伤，像那棵树上的一个饱经风霜的树瘤。

镰影重重地坐在地上，他落地时所产生的冲击力使他那至今还整理得干净利落的兜帽飘升起来。镰影这次却什么也没做，像具失去了引线的提线木偶似的耷拉在地上，眼神很木讷。

他思考着很多问题，虽然很幼稚，但是这是少有的，大多数herobrine只喜欢照搬学校那套方法，他们才是真正的提线木偶。

镰影开始焦躁不安起来，长期间压抑的生活使他变得暴躁。他突然传送到一个村庄里，把还在熟睡中的村民一个个残忍的杀害了。片刻之后，镰影用那米白色的眼睛望着空无一人、散布着可怕的寂静气息的村庄，突然打了个激灵――他几乎是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做出这件事的。没有别的意思，镰影觉得这样很解气，他把深藏已久的一肚子火气、耻辱，都散发在了村民身上。虽然事后回忆感觉非常血腥和恶心，就像是一种道德层面上深深的批判，但是一种更深的东西很快便掩过了它――一种本能，一种刻在骨子里的一种本能。

不管怎样，至少这么做完他浑身舒畅了许多――现在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同类都很喜欢屠村了。镰影在想到这层时，仿佛与群体的距离拉近了不少。毕竟是同类，在一起多多少少也会舒坦许多。镰影想。打算回到自己的住处。

其实说是住处，还不如是只是一个临时安顿处。他们不会建房子，这很无聊，herobrine没有那种欣赏艺术美感的细胞，如果herobrine去买房子，老板让他说出对房子的要求时，他们一定会不约而同地脱口而出：“能住人就好。”

镰影走进一个很小的山洞里。这个山洞小得只能容纳一个人，可是他很喜欢，他喜欢小的地方，他喜欢那种背靠墙壁的感觉，镰影觉得只有这样的山洞才会带给他安全感，所以在选址方面，他并不像其它人一样随意。

他静静地躺着，如果没有任务，herobrine一般会处于待命状态。镰影属于值早班那类，到了晚上就要休息的。

虽然他看起来很平静，但是还是和往常一样崩紧神经注意周遭的环境。突然，镰影的鼻间飘过了一缕什么，他立刻猛地爬起来，浑身的血液都在跳动：是herobrine血迹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