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泪【时黎】

【主时黎cp】

壹.

寒夜风乱了流萤，月色朦胧了未央。

山间雾岚暖了香玉，天际红霞染了长廊。

亭台、楼阁、轩榭、花坛，都寂寥地埋没于旧时光之中。

时希倚着栏杆，沐浴后的长发零散披于胸前，身穿浅紫色睡裙。

“阿希，如果有一天我们兵戎相见，你会怎么样？”

下午森林黎灰对她说的这句话一直萦绕在她耳畔，似风，却比风更温柔。

灵落依只是安静地坐在藤椅上，她的眼里尽是焦虑。

黎灰的话似是有某种魔力，不轻不痒，却直击她胸怀。

“那我定不会手下留情。”

这是她的答案，但她是否能狠下心肠对他下手，仍是未知数。与除妹妹外最亲的人反戈一击，于她而言宛如切肤之痛。

那些随着空气消散的年华，仿若在尘灰漫天的空间里熠熠生辉，投影在她脸上如同霓虹灯的色彩。

岁月不懂声色的力量，降落的褪色在眼前过往，掀开与那些回忆粘连的影像，才开始逐渐迷离、痛苦或者窒息，缠绵一地。

微风不燥，烂漫恬静的桃花不断泛起涟漪。

春风轻拂，在不经意间逗羞朵朵桃花。一朵一朵桃花卧在枝头，花瓣纷纷扬扬洒下，轻轻地，飘在紫衣少女的肩头。

黎灰拿下坠落在少女肩上的花，小心地搁在她耳边。少女微愣，羞涩地笑了，手却没停下，从精美的花篮中挑选出朵朵粉如霞的桃花。

“你摘这么多桃花做什么?”

银发银眸的男子百无聊赖地靠着树干，额前的碎发随风飘扬，面如冠玉，俊美无双。

男子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高贵优雅之气，冷清高傲，不难看出他是怎样的一个桀骜不驯之人。

“很快就到阿灵的生辰日了，我想亲手为她制作一束花环。”

轻柔温婉的声音明显令黎灰发愣，她对你竟如此重要么？每每谈到她，说话的口吻都变了。

那么，我呢？我在你心里算什么?

时希察觉到气氛的微妙变化，只用白瓷般的玉手翻来覆去在篮子里挑选，那一朵朵花，流光溢彩，开在她指缝间。

流年如花，花开几度；浮生若梦，梦醉几何。

贰.

视线渐渐模糊，月光轻柔地洒进窗内，流光蹁跹，时希轻轻转身，把一室旖旎抛在身后。

漫漫长夜，她总是会莫名其妙地想起起那个人，迷恋他的怀抱，想念他的微笑，甚至回忆他们在一起的一分一秒……

“九宫掌中排，纵横十五图。八卦分八节，一气统正宗。”

黎灰狭长的眼尾一挑，勾勒出无限风情，意味深长地瞄了眼面带狐疑的时希，玩笑似的道:“这是我族世代传下的卜言。你虽然会预言，但不一定能知晓其中的奥秘。”

“你在贬低我？”时希听出话里有话，歪着脑袋反问，藏满星河的眸子无意间对上深沉幽邃的银眸。

不知是谁先入了谁的眼，谁先爱了谁，谁又成了谁的劫?

书房落针可闻。从来没有与任何一个男人对视的她只觉得呼吸一窒，匆忙别过视线，脸颊不经意染上羞赧的绯红色，煞是好看。

“咳。”黎灰轻咳嗽一声，故作镇定地解释，“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

话落，他掏出罗盘。它由位于盘中央的磁针和一系列同心圆圈组成，每一个圆圈都是一串难解的符文。

时希看得头晕，脑袋里一团麻花。聪明如她，此刻也觉得自己学识浅薄，好不愚昧。

头一次看见时希发怔，黎灰忍俊不禁。一时没忍住摸了摸她的秀发，大手牵起她略凉的小手，与她蹭了蹭额头，邪魅如夜的眸子倒映出她此刻的讶然:“这是风水罗盘，你想学吗？”

时希被他温柔地摸头，又温柔地抱着，觉得他其实有些时候也挺不错的。

如同她一样，只把温柔留给在意的人。

须知道德化太清，认取九宫为九星。次将八卦论八节，一气统三是正宗。

叁.

一夜无法入眠，下午那人的眼神像把温柔的刀一寸寸凌迟着她的心。

有些爱可以埋的很深，足以瞒过任何人，却无法骗过那个被爱的人。

若有似无的冷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惹得喉中一阵阵瑟瑟地酸痛，终究是无法再平静地面对他。

微凉的夜风从身后拂过，不大却暧昧地扯起她的衣，紫色纱锦轻扬过后缓缓滑落，露出白嫩纤细的肩颈。

然而她却一动不敢动，只是紧紧地揪着薄被一角，微微轻颤。

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只是一瞬间，背后忽的一暖，有人为她披上了薄被。

熟悉的冷香越发清晰，像一张无边无际的网，纠缠着包裹住她的身体，霸道地捆住了她的心。

修长白皙的手缓慢地穿梭在她的发间，为她梳理着丝丝秀发，细致轻柔地仿佛在触摸世上最重要的珍宝。

他是第一个为她梳头的男人。

心中一片平静恬淡，只想时间就此静止，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耳边突然传来清浅温热的呼吸，她慌乱地闭上眼，颊边印上了一个吻，淡淡的宠溺，没有一丝的情欲亵渎。

“别走。”她转身拉住他的衣角，却不敢睁眸与他对视。

黎灰深深望着她，眼中的惊讶与迟疑慢慢化作了缱绻的温柔。微一倾身，一把将她拉入了怀里。

她靠在爱人怀中，完全将自己埋入他温暖的胸膛，仿佛要融入他似的。

“下午的话，什么意思？”

“……”

“你要背叛我吗？”

身上的重量蓦然消失，一阵窒息的沉默蔓延开来。

她蜷起身体缩进床角，藏起了无法止住的泪。

许久，她感觉他轻柔地再次为她披上了薄被。

房中响起一声极轻的桌椅撞击声，接着茶水泼洒了一地，窗口的风铃“叮叮当当”地打乱了夜晚的平静。

当一切归于平静的时候，心仿佛也就此不再跳动。

死了心，痛就不会再有感觉。

肆.

翌晨，她浑浑噩噩地清醒。她无力地别过头，余光冷不丁看到枕边的纸条。

“阿希:

对不起。我只希望你快乐，好好地活下去。今晚一过，你我便陌路。”

她只觉得一双无形的手突然扼制了她的喉咙，带着窒息的痛苦感。

心也突然被掏空了，然后填满了永不融化的寒冰，每一次跳动就如同把那千年寒冰一点一点的塞入血液，逐渐遍布她的全身。

眼泪簌簌地落下，似空灵的珍珠，落在枕头上，落进那尘封的心房，落入逝去的爱里。

几乎是疯了一般，她不顾一切地冲出去。

乌云密布，大雨绵绵。

天边的云似乎组成了三个字:

对不起。

这场雨，究竟是爱情的序幕，还是落幕？

那年的惊鸿一吻，她的芳心早已暗许。

黎灰……你叫我怎么办才好?

淋着大雨滂沱，她一边沿着她孤寂的路跑着，一边尽情地痛哭。

“你会喜欢我多久呢？”

“永远。”

“永远是多远?”

“即便你不爱我了，即便你已经忘了我，即便我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我依然会爱着你。”

“乱讲。都不在这个世界了，还怎么爱我？”

“我会去找一个天使，让他……替我来爱你。”

“……”

我从未渴望地想再见你一面，即便我此刻素面朝天，即便我还是一无所有，即便我们俩天各一方。

她像个神志错乱的人那样很快、很快地奔跑。

一种虚弱感从内心萌发出来，渐渐扩散到四肢，控制了她的全身，她跌倒了。

那双星河般的眸子失了灵魂，空洞无物，再无光彩。

她蒙上了两眼，紧闭着。漩涡般的黑暗迅速包围了她，思绪像一股混黑的潮水向她涌来。

她放弃了挣扎，自暴自弃。

何谓思念？日月、星辰、旷野雨落。

可否具体？山川、江流、烟袅湖泊。

可否再具体？万物是你，无处可躲。

灰，你在哪儿?

回来啊……！

“姐姐，一个男人而已，何必呢?”

金发女子执伞而立，蹲下身朝她摇了摇头，却不料时希先紧紧把她抱住。

“……姐姐。”灵落依拍了拍她的后背，鸦睫轻轻下垂，昨夜男子离开时的最后一句话萦绕心头:

“时间是最好的良药。她会忘了我，我也会……忘了她。”

苦笑，她柔声细语般安慰道:“忘了他吧，姐姐。”

远处，只见一片白茫茫的云雾；近处，是湿漉漉的草地和风雨摧打下的树丛。连绵不断的冷雨，在一阵阵凄厉寒风的驱赶下横扫而过。

怀里的女子终于没了先前那般颤抖，似乎进入了梦乡，只是偶尔还轻微的嘤咛。

颦眉，灵落依沉默片刻，不大轻松地抱起她，彩虹飘带亲昵地拥簇着她们。

走了几步，顿足。

她回眸:“御王，请您未来不要骚扰她。”

树后，玄衣男子垂在身侧的手骤然攥紧，面无表情:“这是自然。”

她没再说些什么，彩虹飘带带着她们渐渐消失了，余下的魔法粉尘也被雨水冲散。

静默许久，他放弃了追回她的念头，缓慢地转身，拖着沉重的步伐离开——方向却与她相反。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只愿我们做最熟悉的陌生人。

勿念，珍重。

……阿希。

——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