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厦子晕晕乎乎的回到自己的住所，整个人尚有一种在云端飘忽的不真实感。
他躺在床上辗转难眠，一颗心却颤抖不已。
小主居然——
小主怎么选他呢，他不过是个小太监……
小主该不会是在耍他玩儿吧？是了，她一定是觉得被他这样的阉人喜欢很恶心吧……
待他冷静下来自然想到了盛年那毫无感情的眼神。他心里明白，小主不是喜欢他，只是拿他逗个乐子。可那又如何？他喜欢小主就好了。
他一直控制不住自己往小主身边靠近，原也只是希望她的视线能在他身上多停留一下，一下就可以。他以为自己就会满足。可是也许他这个人就是贪婪成性，心里就像是有个无底洞一般，欲望怎么也填不满。
小主的视线果真在他身上多停留，可也只是如此。他心里又满足又生出了更多的渴求来，这种渴求在心里横冲直撞，他尚且不明所以，只是本能的想要多和盛年说两句话。直到今天，手被小主触碰的时候他才知道那种渴求是什么。
这次，或许是他唯一的机会。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他不知道等待他的会是什么，纵使前面是万丈悬崖，只要是小主给他选的，他也会心甘情愿跳下去。
他不过是个卑贱的太监，没什么能给他的，如果能让她开心一下他也甘愿。
*
钟粹宫的角门落锁后一直开着。盛年也没想着他当晚就能来，可偏偏他来了。
喜登科也没叫。真是有两把刷子。盛年对他更满意了些。
聪明人好啊，一个聪明人能让她少操好多心。
不过他穿的这身银灰色的小太监衣服不好看，不如那身红色的衣裳好看。
殿里烛火通明，只有盛年和他两个人。
盛年正斜靠在榻上看书，手上戴两只镶宝石的金护甲，身着素白的中衣和山梗紫褶裙，乌发半披半挽，朦胧的烛火照映着面颊，明艳动人恍若神仙妃子。
他有些紧张，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颤声道，‘小主……万福金安’
盛年没理他，端起茶盏饮了一口，起身踩着脚踏上绣着连理枝的软底鞋往寝殿走，语气平淡道，“把灯熄掉。”
他照做，熄掉外间的烛火，站在黑暗中，只有身后的寝殿里亮着两盏微弱的光。
见他一直愣着，盛年坐在床上冲他招招手。 心里却有些烦躁，要是奴性太重，只会照吩咐做事，怕是不会有太多乐趣。
他弓着身子快走两步，中间停顿了一下把竹绿色锦帐放下，寝殿立即变成了一个幽闭的空间。
昏暗又静谧的空间里，只余二人清浅的呼吸声和衣料的摩挲声。
见盛年没动作，他悄悄的看了一眼，跪在脚踏边弯着腰给她脱鞋，盛年往后缩脚，躲开他的手，踮起脚尖，鞋子滑落，露出白玉般的双足，却又很快被掩在裙摆下。他有些不知所措，怯生生的抬眼看她。
盛年斜坐在床边，双腿交叠藏在裙摆之下。身子前倾，伸手勾住他的衣领往前扯，动作很轻，他却像是被巨力拖着一般，膝行至她脚边。
尖锐的护甲划过锁骨、喉咙、下巴，开膛破肚般，逼迫他不得不仰起下巴。低垂着眼，只看到小主那抹红唇，樱桃般丰润盈美，牢牢地吸住他的视线。他还在想，小主用的是什么颜色的口脂，怎么总是这样好看。
细小又尖锐的刺痛感一路蔓延至唇畔。冰冷的护甲停留在唇间，“摘掉——”，她命令道。
喉头滚动，他轻咬着护甲，第一个护甲跌落到他的衣摆上，衣摆被轻微的扯动，声音几不可闻。见小主没说话，他定了定神，如法炮制的替小主摘掉第二个护甲，莹润细长又带有骨感的手彻彻底底的出现在他眼前。
忽地，食指带着灼热的温度落在他的唇上，像一团灼热的烈火，一路下行，在喉结上停了一瞬又回到颈窝。他张开嘴，像是上岸的鱼，艰难的喘息着。
‘咚——’
帽子滚落到地毯上，声音沉闷的像是他的心跳。
灼热的手在他脸上肆意的作乱，他抬起下巴，一副待宰羔羊的模样任她施为。
“可会伺候人？”她问。
伺候人他当然会，但是小主现在问的显然不是他会的那个。若是说不会她会不会不高兴啊？
“……奴才可以学，很快就能学会的！”
那就是不会了。盛年有些满意。在这方面，她自己是个生手，也不希望对方会的比她多。她不想让别人教她，只想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心里这样想，嘴上却说，“罢了，青涩有青涩的好。”
盛年又把他扯近了些，几乎要趴在床榻上。面面相对，呼吸相缠，隐隐有股皂角的清香萦绕鼻端。
盛年挑眉，看来他还提前清洗过。
眼睫轻颤，他装着胆子望向那双初见便让他着迷的眼睛，危险又迷人，像是波涛汹涌的大海，一不小心就会被波浪卷走，溺毙其中。
盛年把他扯到床榻上，欺身而上，把他压在身下。手指戳着他的唇，好奇道，“你是真的能尝出来食物里的每一种材料？”
他红着脸自谦道，“差、差不多”
话音刚落，柔软的唇瓣取代了手指与他嘴唇相贴，一股痒意从唇瓣直搔到心底。
她嘴唇温热又柔软，吻却很粗暴，带着霸道的侵略性，在他唇上辗转，又轻而易举的撬开他的牙关，在他口中肆意妄为。唇齿纠缠间，空气好似逐渐稀薄，呼吸愈发困难。心脏因为她的举动剧烈的跳动着、雀跃着。
直到两人都快窒息盛年才停下，气喘吁吁的看着彼此。
盛年的嘴唇蒙上一层水渍，愈发红艳，像是酒渍樱桃。
原来没有涂口脂啊。他迷迷糊糊想。
“我刚刚喝的是什么？”
他脑袋空白一瞬，随后毫不犹豫的回答道，“蜜水”
盛年摇摇头，“不对。再给你一次机会。”
低头再次覆上他的唇瓣，撬开牙关，勾着他的舌尖，纠缠不休……
“是什么？”
“蜜水……”
“啧，两次都错，该罚！”
温软带着湿意的唇瓣顺着嘴唇一路向下，最后在喉头处露出锋利的牙齿——
“唔——”
声音逸出唇瓣前，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唇，另一只手……仍在他身上肆无忌惮。
理智消退前，他听见小主附在他耳畔轻声说，“嘘——别叫，会被发现的……”
湿热的呼吸吹进耳朵里，整个人像是被放进蒸笼一般，理智与意识逐渐蒸腾殆尽。
他想抱她，可没有她的命令他不敢妄动，只好揪着手边的床单，把床单揪得皱巴巴，转移自己的欲望。
她继续在他身上作乱，像是在摆弄一件新奇的玩具。她探索他的身体，也借着他去探索自己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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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笃——笃——笃——’
三更了。
他起身捡起地上的衣服穿上。头皮忽然紧绷，他忍不住轻哼一声。
辫子被小主扯住了。
一回头，却看到了让他面红耳赤的一幕。
她侧躺着，一手支着脑袋。头上挽发的钗不知掉落到何处，乌发披散，垂落在脸颊、肩头。鬓发微湿，垂泄而下的乌发像是流动的黑色的水，自肩头蜿蜒而下，在脊背上流淌，遮掩着春光。极致的黑与白交织，香艳旖旎，美得不可方物。
上身不着寸缕，水珠点点，下身薄被轻掩，贴在身上，勾勒出曼妙的曲线。丝绸被面映射出凌凌波光，像是绚烂的鱼尾。
像是传教士口中的美人鱼，勾魂夺魄，迷人又危险。
发呆的时候，辫子又被拽了一下。
盛年懒洋洋的支着下巴侧身看他穿衣服，眼里尽是欲望宣泄后的懒怠。一只手漫不经心的把玩着他的辫子，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他瞧。
他回头看她，圆溜溜的大眼睛满是无辜和疑惑，像极了小鹊枝被她扯住尾巴时的样子，圆眼圆脸，满脸天真，毫无戒备。
她又坏心眼的扯了一下他的辫子，“喂，你叫什么名字？”
盛年也是现在才发现，她对他几乎一无所知。以前就算了，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现在不同，她总不能对自己的情人一无所知吧。
他疑惑，“奴才叫小厦子呀”
“我说的是你的全名，入宫前的名字。”她重申
他愣住，还从来没有人问过他这个问题。他入宫前的生活大起大落，以不幸告终。入宫后，过往的一切都仿佛与他割席，新的称呼，新的环境，新的人……入宫前和入宫后仿佛两个人的生活，就连名字也是。
如今她问起，他才惊觉，他也是有过名字的，只是名字被他刻意遗忘。
“……夏安”
“哪两个字？”她追问。
“夏天的夏，平安的安。”他掩饰性的笑道，“不过是个很普通的名字。”
盛年低声念了一句他的名字，笑道，“平安，岁岁平安。虽然是个普通的名字却是你爹娘对你最大的期盼。”
“夏安，是个好名字。”她补充道。
夏安眼眶一热。夏安，夏安，岁岁平安——真的是很好的名字。
她没继续问，往后有的是时间。视线又落到他还未穿好的衣服上，盛年有些嫌弃。
“你还是穿红色好看，衬你。”
“那，那奴才下次就穿红色的！”他不过是为了防止别人发现才穿了这身衣服，普通一点就不那么显眼了。不过，如果小主喜欢……
“下次？你还想有下次”她撩开垂在胸前的头发，露出心口那里的牙印来，冷脸道，“看看你做的好事。”
他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扑通一下跪在床边，慌乱道，“奴才知错，奴才下次再也不敢了，小主别不要奴才——”
看他好像快哭了一样，盛年掐了一把他的脸，笑道，“逗你的，怎么胆子这么小。我看你往我跟前凑的时候，胆子还挺大的。”
夏安这才松了口气，壮着胆子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蹭了下，趴在床边委屈道，“奴才胆子就是小，小主下次不要跟奴才开这种玩笑了。”
盛年觉得身上黏腻腻不舒服，夏安便去外间取凝珠准备好的热水和毛巾，拧湿毛巾为她擦拭身体。
盛年摊开四肢，毫不掩饰的在他面前舒展自己的身体，夏安整个人却红个头透顶，像只熟透的虾米，几乎是闭着眼给她清洁完身体。
他又把地上散落的衣衫收拾整齐，发钗捡起放在枕边。摸着黑，熟门熟路的从柜子里给盛年拿来一套干净的寝衣换上。
盛年想，他忙忙碌碌的样子，好像一只田螺姑娘，哦，不，应该是田螺小相公。
看着看着她就趴在枕头上，沉沉睡去。
夏安见此，轻手轻脚的给盛年盖好被子，把床帐放下掩好，又剪了烛灯，听着盛年清浅的呼吸声这才放心离开。
今夜无月，唯有星光点点点缀着夜空。钟粹宫与御花园之间被竹海连在一起，夜风吹拂，竹叶簌簌作响，竹香袭来，仿佛再次被小主身上的气息包围。不过，小主身上的清竹香是暖的，暖得他现在都还飘飘然不知身在何处。
他不知自己是何时回到自己房间的，只知道身上沾染的清竹香熏得他面红耳热，又化作丝丝缕缕的线将他缠个结实，挣脱不掉，也不想挣脱。
他曾不止一次憎恶自己这具残缺的身体，可是现在他却忽然有些庆幸。若非如此，他怎能与小主相遇，怎能陪伴在她身侧。若他不曾入宫，也不过是一个平头百姓，终日为生计奔波，与小主更是天壤之别。
现在真好，他可以和小主这样近，即便只是做小主一时兴起逗乐子的工具。
他遗憾的摸着脖子上的牙印，现在已经变得很浅了，很快就会消失。他只希望小主对他感兴趣的时间长一点，再长一点，他会做一个合格的工具。
他会很小心。
一个卑贱之人的爱是不会、也不该给小主带来任何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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