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八）炼器嵌法阵（下）

炜寰奇怪地看了我们一眼，他那眼神透露出的意思就是士别三日，真当刮目相看。

“你给神官吃仙丹了？这么快就转性，倒戈了？”

炜寰对于这件事理解不了，他是眼睁睁看着灵阜不久之前还对北境王喊打喊杀的，怎么也不相信他收敛了杀意。

“扑通”，屋顶被砸出来不大不小的一声响。

我一惊，忙起身于鼎外探查。

只见十三的身体变成了一个充满空气的球形，慢悠悠地从砸了个洞的屋顶飘落。

我挂在鼎腹的边沿，使劲冲他挥手，那个气球仿佛看到了我，转了方向，哼哼唧唧地飘过来。

一直随着我飘进了鼎屋中，落到了炜寰泡茶的案几上，骨碌地翻滚，打翻了好几盏茶杯。

这个不伦不类的家伙，一进来便是要掀茶桌的架势。这下，炜寰可不答应，一把掏出玉骨扇，眼看要挥了出去。

“别……”

我眼疾手快地一把按住扇子。

“药效要消失了，扇飞了，十三会摔死的……”

只见那个圆球形状的身体张口把胸口中的气小口吐出来，一盏茶的工夫后，身体慢慢扁了下去，才恢复成朏十三的常态。

“朏鼠会飞的，怎么可能摔死！”炜寰收起扇子，心疼地收拾着他的茶杯，还不忘埋怨道，“看他，就这样糟践了我的好茶。”

“十三——”我惊讶地质问朏十三，“你吃了我炼的泡泡糖？”

“起起——”朏十三痛苦地望着炉顶，边喘边说，“你，你这是什么馊主意，我的尾巴只能短距离滑行，哪里真的能飞？情急之下就吃了你的泡泡糖，总算没把我摔死……”

“哈哈哈，好法器，这功能不错。”一旁的啻吻看着朏鼠一路进来的滑稽样子，忍俊不禁，笑出声来，说，“还有什么带术法的丹丸？一并拿出来瞧瞧。”

我在一旁囧得挠着头，说，“其实这些都是自己在紫竹堂，有空的时候琢磨出来的小玩意，也上不了大台面。”

啻吻笑得爱意泛滥，一把拉过我的手，准备将人揽过去。

正在这时，朏十三突然积聚力量跳起来，猛地撞到了我胸口，差点把我撞了个踉跄，啻吻见状只得撒手。

“起起——”朏十三伸两个小爪子挂在我胸口，撕心裂肺地喊道，“我差一点被你谋杀了……呜……”

我见状只得安慰道，“这不没事了，不能飞就走过来啊！干嘛非要飞？”

朏十三用两只爪子扯着我皱巴巴的前襟，夸张地擦着他的一把鼻涕，一包眼泪。

啻吻皱着眉，不悦地转过脸去，把玩着空茶杯。

“你看这小脏爪子。”炜寰一把掐着十三的后颈，把它拎起来，啧啧地拿扇子轻轻敲着他小脑袋瓜。

我整理了衣襟，喝完了最后一口茶，站起身，对着火池回忆起秘籍里的内容。

那本《炼丹秘籍》里的口诀和手势我几乎整本都能倒背如流，从前在医堂里，尝试过很多次，有成功，还有更多的是失败，书内阵法的封嵌之道，我也试炼过不下百遍，只因欠缺合适的材料和炉器而屡屡达不到心中所想。

古书中所载，法器的炼制品阶分为四阶。

四品为凡器，普通无灵识的刚猛之器为凡品，如我的佩剑云龙。

三品为灵器，是以灵石为原料淬炼而成的灵器，器品锋刃自带灵力，削铁如泥，能断鬼识神，却未必能一击毙命。如炜寰的捆妖链。

二品为玄器，灵石淬炼，属性相合，内嵌法阵及奇门遁甲之术。如灵阜的噬魂权杖。

一品为痕器，至宝之器为无痕，与持宝者肉身相合，融于血脉，受于天地轮回，此器可遇而不可求，而一旦机缘得之，祸福相依，便是无可分离。如我身上的无巫玄枝，和啻吻身上的咒痕之力。

今天之所以有勇气站出来挑战二品玄器的炼制，也只有自己才知道，这并不只是一时的心血来潮，或者如旁人所言的一场赌博，而是自己作为一个医者，药师，淬炼者的毕生所求。

我想起来，养父在临终前对我娘未尽的遗憾，莫不是他寻药而未果的惆怅，人需要到达一种高度，才能保护心中之所爱。而我要带着他的遗愿去做这些事，经风霜摧折之辛，过熔炉锻造之苦，变得更强大。

如今万事俱备，我心潮澎湃。火池里的火苗在我眼前跳跃，映得我脑际豁然明亮，犹如从黑暗漫长的隘道里摸索着前行，突然在眼前见到了不远处有闪动着的光。

啻吻和炜寰见状，当下了然，起身立于火池另两个方位，朏十三退至矮榻上。

“开始了——”我双目微阖，口中念念有词，捧起托盘中的玄霜银石，翻指成势，运起灵光，劲力在指间微动，碗口大的银石便裂成几十块小银石，排列成行，悬空流转，像被一阵旋风托起，绕着我的手掌旋转数圈后，复又散落于托盘之上。

捡起其中一颗，置于掌心婆娑温润后，再两指拈起，凭借指间劲力，小银石被捏散成了银色的石粉。

我悬空挥指，如握笔般，银粉簌簌而下，在眼前凭空勾勒出一道天罡阵的符篆。

待符篆成形稳定之时，我再度变化了一个诀印，右掌缓缓而出，按秘籍中的封阵诀运转开来，体内的灵力在这一刻以一种异常诡异的方式在我体内经脉肺腑中游走起来，随着灵力运行速度的愈发加剧，我的衣衫无风自动，头发也在无形的风力之下飘扬飞起。

神识倏放之际，我猛地出掌，掌力裹着灵火，“轰”的一声，将眼前流光四溢的银色符篆骤然弹至火池中心的容器之中。

我口中大喊一声“封阵——”，随着话音落下，属于防御性质的天罡阵便彻底封入了淬炼完毕的墨羽珠内。

只见容器中弹出一颗熠熠生光的黑珠，四射着五色华光，亮得人睁不开眼。

天罡阵封入墨羽珠后，将原只是有避水火之能的珠子，升级成能防御灵力，刀剑的护盾，不惧水火还可抵御其他武器的攻击。

此刻，我的神识已完全融入那物件中，托盘中的银石接二连三的飞过来，聚拢到了身边，我挥动掌风，宛若翾风回雪，恍如飞燕游龙，簌簌银粉漫天飞舞，眼前勾勒出数个天女散花的符篆。

我一一将这攻击类灵阵封入容器里淬炼好的颗颗坟骨钉内。

有了阵法的嵌入，这坟骨钉就由一颗伤一鬼的普通威力，升级到比原本强大二十倍的威力，甚至可以阵眼为中心朝着四面八方爆破，定位攻击对手。

当灵火池中的真火逐渐减弱，现出承受不住的趋势时，炜寰和啻吻见状立刻盘腿入座，调息提气，各输法力。

火池边三个方位骤然亮起强光，三股强大的灵流真气如排山倒海般注入池内，池上容器内突然金光爆射，发出数道强光，十几颗淬炼完毕的坟骨钉玄于空中。

我心口气血上涌，腥稠的血顺着嘴角流下来，可是内心的狂喜却让人说不出话来，终于，终于做到了，我炼成了——接近玄级的二品法器。

狂喜过后的空虚让我重心不稳，步伐踉跄，差一点就栽倒在地。

啻吻紧张地转过身来，上前一步抱住我。

“怎么了？”他面露不安地问道。

“我好饿……”我虚弱地冲他笑了笑，“来的时候，还没有吃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