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五）梦中的腥红

灵阜举起被捆绑的手腕，把嘴角对于晴歪了歪，示意这被捆的双手，怎么带你骑马？

“不怕不怕，我带你去说说。”于晴欣喜万分地拉着灵阜被捆着的手腕就往洞外跑，边跑还边嚷嚷，“等等……我们来了……”

灵阜那份心不甘情不愿的架势，实在难以招架这小姑娘澎湃而出的热情，被踉踉跄跄地扯着来到了晨凫的跟前。

“公子，神官大人愿意带我骑白马了。”于晴掩饰不住兴奋的神情对我说。

“只是……这捆着双手怎么骑呢？”她又面露为难的神色。

这个……我正在思考该如何决策时，啻吻漠然的开口道，“姑娘，你坐后面保护他。”

我：“……”

于是便出现了怪异的一幕，一匹白色的高头大马上坐了两个人，前面那个男人，双手被缚，脸上挂着尴尬和无奈，伟岸的身形和他身后那个娇小的身躯，形成明显的反差。于晴缩着脖子闭着眼，马背上的颠簸让她惊得抓不住缰绳，只是死死地拽着灵阜的衣袍，时不时口中还发出惊呼之声。

出了那片荆棘丛林，终于行至盘山小路。这小路虽不至如荆棘密林般难行，却也是越来越窄，路旁的山坡虽不是悬崖峭壁，却也是湿滑的陡坡。

我和啻吻骑着赤电小心地在前面带路。

只听见“哎呀”一声，我们蓦然转头，循声望去。雪白的晨凫悠闲地俯下脖子吃着路边的青草，而马背上的一双人儿却已滚下山坡，不见了踪迹。

我和啻吻赶紧翻身下马，来到晨凫身边查看。目力所及之处，一片茫茫密林，哪里还有于晴和灵阜的影子。

“他们是掉下去了吗？”我疑惑地转头询问啻吻。

勘察完路边杂草丛里被躯体碾压出来的印迹，啻吻勾起嘴角，道，“等等就知道了。”

“那，他们会自己上来吗？”我疑惑不解的问，“会不会摔伤了？”

“不会。”啻吻靠着山坡坐下，拿出马被上的水壶自顾自地喝了几口再递给我。

“谢了。”我接过水壶，心有不甘地问道，“你怎么知道？”

“灵阜是想借机逃跑。”

啻吻刚说完，我差点呛出一口水来，大叫道，“那还不去追？”

啻吻轻蔑地瞥了我一眼说，“你当炜寰那綑妖链是吃素的么？”

“哦！”我若有所悟，对着天际的白云苍狗一声叹息，道，“你说，你和灵阜上辈子是不是仇家？”

“不知道。”提起这事，啻吻就没什么耐心。

毕竟灵阜从他一出生就想要弄死他，而作为堂堂皇子，没有动杀机，已经是够宽容了。

“对了，上次说到那仙女，你有印象吗？”我还是记得那萦萦绕绕的幻境，趁着这会儿啻吻心情好，就是想弄清楚。

“你对我的事很好奇吗？”一听到又是这个话题，啻吻便是一副没好气的样子。

“我这不是在尽责，保护殿下的安全么？”我义正言辞地答。

“你知道自己很八卦么？”他靠在岩石上，手撑着后脑勺抬头望着天空，嘴里衔着根草，百无聊赖，一副抵死不开口的神情。

“八卦么？这个属下略知一二。”

我终于抓到一个说服他的突破点，便是侃侃而谈，“八卦的创立者是伏羲，据载，伏羲曾造书契，教民捕鱼畜牧，以充、庖厨；始创婚嫁，正姓氏……”

“哦！这个你也懂。”他终于转过头看着我，饶有兴致。

我继续与他论道，“推卦之法，应八个字：‘远取诸物，近取诸身’，就是说虽然这个世间的事是不停在变化，但是凶吉之理却是显而易见的，如喜鹊见喜、鸦噪见悲。占凶吉，可做依据的外应包括天，地，人，还有梦幻所至之处。”

“所以……”我顿了顿，用故作神秘的语气说，“这就叫追根朔源，梦幻之境对于推演预测，是至关重要的一环。”

啻吻眯着眼，看着远方飘渺的浮云，若有所思。

“你说的幻境里，那个女人是不是叫‘柯儿’？”啻吻思忖着，说，“她和一个唤‘小金’的蛇妖男有段私情？”

“是的。”我想了想肯定地回答。

半晌，他继续道，“但是有一点我很确定，虽然长得像，但那个叫‘小金’的蛇妖不是我。”

“那是不是你丢失了的某段记忆？炜寰说你丢失过记忆。”我小心地提醒着啻吻。

“不会，我不是小金那种妖好吗？”啻吻又开始烦躁起来，“从小到大我对女人从来没有过好感，你要我说几次你才信？”

“那会不会是上辈子的事？”我继续问道，习惯了将他这种态度置之脑后。

“反正和这辈子的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他有点不是滋味，又有点恼火，扯了一把路边的青草，在手中撕扯，道，“我一点也不想见到那个小金。”

我看得有些好笑，又得故做正经状问：“你都是在哪里见到那个小金了？”

“那些可恶的恶梦啊！”啻吻狠狠把撕烂的青草扔到地上，再踩上一脚，还碾了半天，说，“反复出现，赶也赶不走。”

很少看到啻吻这种孩子般的困惑又烦恼的样子，蓦然明白了为什么每次，当我提起这事，他都是一种冷漠掩盖下的逃避。其实我们都清楚，这件事里的人物和我们都有着某种关联，但是啻吻是极不情愿去面对的。

是不是每次当梦境来临的时候，漆黑的夜里，带给他的都是深深的恐惧？

“你看到结果了？”啻吻突然用一种低沉而忧伤的语调问。

“没有。”我答。

“最后……他们都死了。”啻吻好像显得极度痛苦，躬起身，把额头抵住膝盖，缓慢地把双手交叉在后脑勺上，“就好像看到我的未来一样。”

“梦里最后的结局总是无边的鲜血，大片大片的腥红……”啻吻把整个身体缩成一团。

天边好像溢出来一些云霞，染得雨后的晴空模糊不清。我把手搭在他肩头，握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