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下

小鱼儿谢过胡老先生之后，就径直走到了台前，默默地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加油，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打板就唱。

“人生在世天下游，争名夺利几时休。

闯罢了江湖跑断了腿，走遍了天下游遍了州。

四方景致观不透，那天下美景数这杭州。

山又清来水又秀，真好似金山竹影几千秋。

……”

其实真一唱段拢共加起来，就四分多钟，但是小鱼儿从选这段开始，到如今可以在诸位先生们面前唱出，可是整整花了半年时间。

为何要选这一段呢？因为这一段可以“攻心”。其实这一段是张小辫儿帮小鱼儿选的，这里面藏两个孩子的小心机。

在郭先生身边的老人都知道，郭先生徒弟众多，但是唱这一块，张小辫儿是郭先生心中的第一人。这一段“游西湖”，就是郭先生为张小辫儿专门填词而作的，这一段唱词，每一句，甚至每一个调都是郭先生亲自矫正的。要说唱这一门就是个日积月累的活儿，小鱼儿仅仅凭一年多的功夫，即使有天赋加持，但这唱腔上还是会差一点火候的，蒙蒙外行人还行，但是考核的几位老师都是内行，这味儿对不对一听就知道。若小鱼儿只是个普通的考生，如今的水平通过考核完全可以的，但是想要打动郭先生是万万不够的。

在时间上的缺失，张小辫儿是没有办法给小鱼儿弥补的，既然“能力”不行，那就只能智取了。在过年的那段时间，由张小辫儿亲自指导，让小鱼儿专门模仿自己，不止是在唱腔上模仿，连唱曲儿时的动作，甚至是张小辫儿下意识的动作都要模仿好在，经过张老师一段时间的教导，小鱼儿模仿的算是惟妙惟肖了，远远望去仿佛就是当年在台上唱曲儿的“张云雷”。

郭先生是对张小辫儿有着特殊情感的，对《游西湖》也同样是有不同情感的。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上，张小辫儿是郭先生第一个手把手细心教导的学生，《游西湖》一开始也是“独属”张小辫儿的词。郭先生对张小辫儿不止有传道授业的师徒之情，其实更多的是一种父子之情。让郭先生第一次有着对孩子的舔犊之情的人就是张小辫儿，第一个让郭先生抱在怀里睡觉的人，不是亲生儿子郭奇林，不是让郭先生舍不得说一句重话的小鱼儿，而是现在不得不在家“休养”的张小辫儿。郭先生对张小辫儿不仅有惜才之情，更有对儿子的怜惜之爱。俩个小孩儿知道郭先生是重情之人，所以想出了这一招“攻心”之法。

果然，这一招是有用的。当郭先生听到小鱼儿唱第一句的时候，郭先生就楞住了。再看见在台上“一颦一笑”都和当年的张小辫儿如出一辙的小鱼儿，郭先生看着看着就不自觉的出神了，仿佛间看见了当年的台上表演的张小辫儿。直到小鱼儿唱完之后，被于先生提醒了一下，才仿若大梦初醒一般。

郭先生心里明白，这事儿远在天津的张小辫儿肯定也插了一脚，不然这兄弟两再在相似，也不可能像到这般地步。但是这俩个鬼机灵这一步棋，走得确实不错，郭先生现在心里已经不再像一开始那般抵触了。

一曲作罢，谁也没有说话，其他几位先生心里也明白，他们并不打算参合这场考试。其实这场考核就是这对“父子”之间的“博弈”。郭先生赢了，小鱼儿以后就不会是他们这一行的人了；若是小鱼儿赢了，那么以后德云社可能会得一名在唱方面的干将，毕竟张云雷的调儿和嗓儿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学的了的。

一时之间房间里没有任何声音。这般的寂静倒是让小鱼儿有些惴惴不安，小鱼儿看着有些发愣的郭先生，不知该如何才好，就看向自家哥哥求救。于先生接到自家兄弟的求救，对对着郭先生轻声喊了句：“角儿？”

一声儿把郭先生“唤醒”了，郭先生没有看小鱼儿只是在单子上写写画画，然后问了声小鱼儿，

“除了唱还准备了别的吗？”

小鱼儿听到郭先生这样说心中一喜，郭先生若是能看下去，就证明这事儿可能有回转的余地。小鱼儿欣喜地回道：“有的，郭先生，我还准备了快板。”

“那就开始吧！”郭先生说道。

“是，郭先生。”小鱼儿连忙回道。

这期间于先生还调侃了一句，“要是也没带快板，哥哥的可以借给你。”这句话惹得几位先生发出轻笑，更让小鱼儿小红微红。

跟自家哥哥小鱼儿可没有那么客气，直接回了句，“不用”。

从口袋里拿出快板，小鱼儿试了两下就打板开始了。

“哎，那同仁堂啊，开的本是老药铺，

先生好比这个甩手自在王。

药王爷就在上边坐，十大名医列两旁。

先拜药王后拜你，那么你是药王爷的大徒弟。

这个药王爷，本姓孙，提龙跨虎，手捻着针。

……”

郭先生听到小鱼儿唱第一句，就扭头狠狠地瞪了于先生一眼，于先生自知理亏，先轻咳了一声，然后不自在地把脸扭开了。

看到自家搭档这样，郭先生觉得石锤了，自己小儿子的板儿一定是于先生教的了。也不怪郭先生听一句就能听出来，只因这板儿太过特殊，一听就知道是高派的。这社里，学过高派快板，且十分出色的，小鱼儿还能接触到的人，综合这些条件下来就只有于先生。

郭先生气归气，但还是不免感慨一下，“师哥没有藏私，这板儿，教得不错。”

郭先生思绪回转，把注意力放在了小鱼儿的身上，小鱼儿见郭先生看着自己，心里虽然慌张但是板儿的节奏却没有乱，一段下来，口气均匀，吐字清晰。郭先生看着小鱼儿这样，就拿着于先生的板，故意地插了一板，想看一看小鱼儿的心板怎么样？

小鱼儿差点被晃了，但是手里的活依旧没有出错，不躁不喧，不乱不搅，在两副板的“伴奏”下，没有出错地完成了这一段《同仁堂》。

于先生面露喜色，毫不遮掩的给了自家兄弟掌声，然后不出意外地又被郭先生瞪了一眼。

郭先生想了一下对小鱼儿说：“回去等消息吧！”

小鱼儿听后向各位先生鞠了一躬说道：“是，郭先生，谢谢各位先生。”

小鱼儿转身就拉门出去了，刚出门就找了一个没人的角落，靠着墙壁深吸了几口气。别看刚才表演的时候，小鱼儿面上不显，其实紧张的要死，后背都是冷汗，但是“输人不能输阵”，面上一定不能露怯。但是好在现在考完了，该做的都已经做了，现在一切看命运了。

在小鱼儿走后，郭先生就问了一下几位先生“几位先生觉得王瑜这位考生怎样？”

于先生刚要说就被郭先生拦住了，“师兄，现在你不能参与，至于原因你自己明白。”

于先生自知原因就没有说话了，仔细听了其他几位先生的点评。

胡先生说：“虽然曲儿不够味儿，但是这调儿是有了，难得还有高音，仔细打磨一番，将来该是不错的。”

郭先生听完之后，就请张文顺先生点评一下快板。张先生说：“这板儿脆得很，听着不错，口条清，词儿听起来都还行，难得节奏很好，心板很稳，只是感情方面差了些，但是终究年龄在那里，好在这些后天可以弥补。”

几位先生是知道郭先生的想法，小鱼儿最后能不能走相声这条路，全看郭先生的决定。他们能做的仅仅是给孩子说些好话，好在孩子还算优秀，他们说的也算实话。希望郭先生能放一手，小孩儿资质不错，说相声倒也是很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