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1 意难平

这边是小打小闹，那边却是伤筋动骨。

就在陈琳在成都雷厉风行的调查自己被谁算计了的时候，远在辽沈的楚晚宁也没闲着，他搞了一个重量级大人物。

他搞的是谁？

后世恶名昭彰的康部长！

历史上这厮虽然干了不少坏事，却从没树过强敌，绝对是人精中的人精，要不然以他累累的罪行，又怎么可能得以善终、并且死去多年之后才被清算？

只可惜，他被知晓后世的楚晚宁盯上了，领盒饭也开始进入了倒计时。

于是在五一之前的某一天，康部长突然就发疯了，疯言疯语一周后因某种不知名的原因在睡梦中去世，没有一个医生能瞧出他究竟生了什么病。但据不知道从哪里流传过来的消息说，当时康部长喊着林育南、何孟雄、李求实等二十四位在上海龙华英勇就义的|同|志|的名字，说你们走开，不是我，是王明出卖的你们。据说当时在场的|党|中|央|所有人的脸色都异常的难看。

当然了，惊天的丑闻啊！

康部长的倒台在新中国的政坛上引发了一系列风暴，一大批人或停职查看，或锒铛入狱，但整件事的最终结果却是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当然了，此为后话，暂且不提。

当然，这世界上只有一个人知道康部长是怎么死的，可他才不会说。

时间转眼就过到五月，从五一之后，作息时间修改到夏季，春夏之交的天气，高墙里桃花开尽，绿叶葱茏，部队的绿化做的从来不错，纵横交错的林荫道下，偶尔过去一两个行人。

日子如水般平静，自保密局埋在成都的钉子被尽数拔除之后，陈琳自是不用再住在叶家，她收拾东西回了家，拒绝了叶宇飞让她搬过去的提议，并且也严词拒绝了他搬进她家的请求。

原因无他，名不正言不顺的，她住着别扭。

更重要的是，她害怕哪天会搞出人命。

叶宇飞为此不高兴了好几天，虽说每天都踩着点来她办公室找她吃饭，踩着点让她下班送她回家，但总是板着一张脸，陈琳刚开始还哄他两句，时间久了不耐烦就不想理他了。

如此叶宇飞更加生气。

可陈琳只觉得这人小孩子脾气十分好笑，所以生不生气的，说实话她确实是不太在意，并且时不时的还会因为他的幼稚行为乐呵半天。

至于楚晚宁那头，陈琳也问过叶宇飞，可这人三言两语的带过去，也不讲他们是怎么谈的，摆明了是不想跟她多说关于那一位的事，所以迄今为止她也就从楚晚宁新来的一封信知道他虽然是大方的给了祝福但依然强调她和他永远都是朋友，然而陈琳明白，此刻他心中，必是透骨蚀髓之痛。

毕竟托《疆场》的福，如今她和楚晚宁现在可是声明远播，红遍整个西南，被奉为年度爱情传奇。陈琳有些唏嘘，若不是楚晚宁救了她并多年不离不弃，她着实也不能重获新生，在成都也能光明正大的抛头露面。可如今的楚晚宁更像是墙倒众人推，谁都能来踩上一脚。他离开成都的那一天，身上那股子颓唐之气纵使最干净齐整的军装也难以遮掩，街头巷尾的窃窃私语里，总带着对年轻军医的猜测和嘲讽。

人总是这样，吝于在你辉煌时给予最真切的祝福，却不吝于在你落魄失意时加诸最不怀好意的揣度，并乐此不疲。拜高踩低，落井下石这种事她活了几辈子也没少见，甚至有幸亲身体验了一把，所以同情心这种东西吧，她说有也有，说没有也是真没有，毕竟没有爱的婚姻中谁都走不到对方的心里，更别说她早就成了个节操碎掉了一地的渣女，这种结果也是注定了的。

所以她就是觉得有些唏嘘，也觉得可惜了他。

陈琳有时候真的在想，若是她一开始喜欢就是黎展诗，他们是不是也会有一段美丽的开始，不管结局是否完满，过程里也总该会有顺遂心意之处的。

其实上辈子他们结婚后，人人眼中陈琳和黎展诗都是一对璧人，可黎展诗对她再好，也错过了她的心还曾经跳动的时刻。黎展诗错过了心无所属的她，她错过了真正的黎展诗，更不要说只是他们之间横亘着未出现却时时刻刻在她生命里的叶宇飞。因此这一世，他们俩之间都只能是无限遗憾了。

到底是她不爱楚晚宁，所以因果报应，她只会辜负他。

承蒙错爱，陈琳只能如此在心里对楚晚宁诉说沉沉歉意。

彼时陈琳想着前夫的事出神，碗里的饭也没怎么动，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茶几，叶宇飞眼瞅着她撂了筷子，以为她是要歇会儿再吃，结果那筷子却是再也没拿起来过。

他拧着眉头捉住她敲茶几的手，“你不吃了？”

陈琳回神，“吃饱了。”看着叶宇飞那皱的能夹死蚊子的眉头，她又添了一句，“我从小就吃的少。”

“那也不能这么少啊，你这是喂鸟呢？”

陈琳听着他的“质问”有些不服气，“女孩儿吃的少不是挺正常的吗？”

“你少糊弄我，原来也不见你吃这么少。”叶宇飞拿着筷子往她碗里夹菜，陈琳撇了撇嘴，但还是乖乖的拿着筷子往嘴里填。

但是填了几口她是真的咽不下，便小心翼翼的看着叶宇飞，慢慢的把筷子放了回去。

叶宇飞自然是黑脸瞪她。

陈琳不高兴，“真的吃不下了，”她有点怕叶宇飞骂她，所以颇有点先声夺人的意思，“你从来就不会像他一样理解我，从来就没考虑过我是什么感受。”

叶宇飞瞬间败下阵来。

陈琳看着他低头不语的样子也觉得自己话有点重，但是话说出去了她又拉不下脸去收回来，只能别别扭扭的坐着。

但是坐了半天叶宇飞还是低着头不说话，气氛有点闷，陈琳待不住，只能自己巴巴的去哄他，“好了，我说错话了行吗？你别不高兴了。”

这话说出口的时候陈琳心里犯嘀咕，说好了是让他爱她来着，怎么又跟以前一样是她哄着他了呢？

这个事情的走向实在是太不对了，陈琳心里闷闷的想。

叶宇飞倒是看起来非常受用，陈琳的话一出口，他就抬头看她，笑的有点无奈，握着她的手道：“我不会不考虑你的感受了，我只是想着，你要养好身体，”他眼里满是诚恳，“这辈子换我说那句话，我和你不离不弃，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吃过饭两个人在沙发里窝了一会儿便要去休息，陈琳有点不自在，虽然那天晚上该做的一样都没落下吧，但是她确实是没做好准备要跟他同床共枕。

她心里不住地嘀咕，总觉得在清醒的状态下和他同床共枕就相当于答应和他在一起了一样，但是实话实说，她也确实是没做好准备和他在一起。

陈琳想着，她是想着重新来过，但不排斥和主动靠近并不代表她现在就要把自己和他锁在一起，毕竟她现在一想到和他在一起就还是会觉得不踏实，总是担心会重蹈覆辙。

那些记忆都是刻在骨子上的伤口，上辈子她掩着不提及，便在落寞岁月里长成了疤，隔绝他们俩，如今看来倒是伤口开裂，又要重新结痂落疤。

陈琳知道，在那些伤口愈合之前，她总是不确定的。

纠结情绪上来，陈琳也不敢抬头看叶宇飞，但叶宇飞眼见着她抿着嘴角走神，想也知道她在纠结什么，叶宇飞凑过去，唇仿佛若有似无的蹭在她耳朵上，陈琳感觉到边上的热气，反应过来后瞬间红了耳朵。

叶宇飞蹭着她耳朵笑，“是你先去洗，还是我先去？要不然我们一起？”

陈琳拍开他的手，急急忙忙的奔进卧室拿睡衣去洗澡，顺便利落的反锁卫生间的门。

叶宇飞看她那落荒而逃的样子忍不住的笑。

在浴室磨蹭半天，陈琳做好心里建设，严严实实的裹着长袖睡衣出来的时候叶宇飞也已经换上了那件男款的浴袍，陈琳擦着头发看他盯着浴袍，脸上满是嫌弃。

陈琳小声问他，“怎么了？”

叶宇飞依旧嫌弃的盯着浴袍，“穿浴袍睡不舒服。”

“那……”陈琳说的每个字都在嘴里斟酌了一下，“你要不……先回家？”

叶宇飞利落的捞起浴袍进浴室洗澡。

趁着他洗澡的空档，陈琳爬上床，自觉的躺在床的一边，拿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脖子都没露出来。她直挺挺的躺着，闭着眼睛心里默念赶紧睡赶紧睡，她就不信她睡着了之后叶宇飞还能把她闹醒。

陈琳原本还担心自己因为紧张睡不着，但可能是因为这一天跌宕起伏的，情绪紧张再松弛，如今躺在这柔软温暖的床上，竟迅速的生出了睡意。她逐渐迷糊了起来，然后安心睡了过去。

叶宇飞出来的时候看见陈琳闭着眼睛，呼吸已然渐趋平缓，他原本以为她在装睡，可他掀开被子躺进去紧挨着她的时候她也没什么反应，只乖乖的躺着，呼吸平稳。

叶宇飞皱眉，他洗的够快了，结果这小没良心的还是没等他就自己睡了。

如此，他也只能老老实实的抱着她睡觉，虽然他原本也没打算做些什么。

陈琳上床之前已然关了卧室的灯，独独留了叶宇飞那边的床头灯，他伸手关了床头柜上立着的精美台灯，而后滑进被子里，长臂一伸便把软软乎乎仿佛还冒着丝丝清香的小女人裹进了怀里。叶宇飞凑的近了，这才感觉到这女人的头发竟还是湿漉漉的。

叶宇飞皱着眉头摁开了床头灯，支起身子伸手摸了摸她压在脑袋下的头发，然后轻手轻脚的下床去了浴室拿了干毛巾出来。

陈琳睡得迷糊的时候觉得自己被人托着坐了起来，然后又靠进了谁的怀里，脑袋上被轻轻柔柔的揉搓着。

靠进了谁的怀里？

陈琳半睡着的脑子缓慢的转了一圈，除了叶宇飞，应该也没别人了。

要不然她睡得也没那么安心。

她轻轻嗯了一声，然后半睁开眼，软着嗓子问他，“你干嘛呀。”

叶宇飞没什么好气，但看她这样子也舍不得大声骂她，只低着嗓音哄着，“不能湿着头发睡，会头疼。”

叶宇飞有点担心，忍不住碎碎念，“你说你不好好吃饭，头发也湿着睡，身体怎么能好？”

陈琳被勾出了难得的起床气，她扒拉下他在她脑袋上揉着毛巾的手，整张脸深深地埋进他怀里，两只手圈上他的腰箍着不动，闭着眼睛拖长嗓子抱怨，“你好烦呀，我要困死了，我好不容易睡得这么安稳。”

叶宇飞看她抱怨完就又睡过去的样子抿着嘴笑了。他坐在床上把她搂在怀里，裹好了被子轻轻拍着她的背，还微微晃着，像是在哄哭闹的孩子，无奈的笑，“好好好，你睡，我抱着你睡。”

话落，四下归于安静，陈琳已然睡了过去。

早晨醒过来的时候，阳光已经透过窗帘照进了卧室，室内昏昏暗暗的，陈琳动了动，这才发觉自己头枕在他胳膊上，整个人都被圈进了他怀里。

她动了动她的手，发现没被他压着，便反过手颇为艰难的去够她放在床头柜上的手表。

拿过手表，陈琳睁眼一看，已然过了她平时起床的点，再晚的话那必然是要上班迟到的。

陈琳抬手推他，叶宇飞眯着眼睛看怀里的人，然后又忍不住闭了眼。

她伸手捏他脸，“起了，一会儿迟到了。”

叶宇飞抓住她作怪的手，塞进怀里压着，“周末。”

“你有周末？”陈琳往他那边靠，但侧了身，看着他，疑惑问。这人三百六十五天，连过年都可能出任务的人，有周末？滑稽幽默吧？哦，总不可能是这些年局势紧张，他总是提心吊胆，然后不歇息；现在倒是天下太平，歇息了？

“嗯，当然。法定假日。”叶宇飞面不改色回答。

陈琳翻了个白眼。

她挣开他的手坐起来，然后拽着他的胳膊用力拉他，“起来了，原先也不见你这么懒。”

叶宇飞怕扯着她，顺着她的手劲坐起身，然后就跟没骨头的一样身子一矮，脑袋压在了她的小肩膀上，“原先是被逼无奈。”

叶宇飞觉得困，但是陈琳已经起了，他自己躺着也没意思。他揉了揉眼，缓过那阵困劲，陈琳也坐着没动任他把头搭在肩膀上，叶宇飞抬眼瞄她，正巧陈琳也微微侧脸瞥他。

四目相对，两个人都缓缓笑了。

陈琳把头撇过去偷偷笑，叶宇飞见了伸手捏住她的小下巴，偏转她的头在她嘴角偷了个香，然后满脸笑意的下床洗漱去了。

陈琳见这男人背影都透着高兴，她抬手摸了摸被他亲过得地方，心里想着今天应该是个明媚天儿。

毕竟心里高兴，看什么都觉得高兴嘛。

在后来这段几个月的日子，两个人倒真像是夫妻。下了班，叶宇飞会买菜过来，但偶尔也不能过来，毕竟他还有认识的人，他也怕被人说闲话。回去晚了，觉得也不会有人找他了，才偷偷摸摸走到她这里，幽会。

她给了他钥匙，不用爬墙。

否则更像那偷情了。

陈琳也乐意下厨，她的手艺确实不错，叶宇飞都怀疑他再这么吃下去小肚子会越来越明显了。在他的家里，总是有自家的厨子做饭，食材挺好，但是父母上了年纪，只爱吃那种炖菜煮菜，也没她这个完整的小洋房那样，可以做不同的食物。他这些年南征北战的，从未注重过饮食，通常都是对付，按时吃饭更是不可能，长久以来的后果就是这样的饮食毁掉了他的味觉，以致于在陈琳家吃到一碗不咸不淡的猫耳朵面都足够让他惊为天人。她也乐意投喂，自己做的吃的，给他吃，把他喂养好，和完成任务一样有成就感。更何况，现在的她，不用想那么多，只用安安稳稳的上着班，过着被叶宇飞宠爱的日子，一切都很舒心。

叶宇飞当然也很满意。每天回来就看到在桌旁画画的她，躺着的她，或者趴在床上看书的她，这段日子，能看到日常的她，简直不要太好。

尤其是回家，咳咳，这个“家”就是家，看到她一起生活的地方，就是家，这样说也没错。要是有个孩子，就更完美了吧。

他却忧虑起来，这辈子的她没有遭受那些非人的虐待，两个人的|夜|生活又和谐，他们怎么还没有孩子呢。

如此一想，愁绪渐渐弥漫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