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晚宁抱着臂神色不佳的站在病房门口。
叶宇飞说想和陈琳谈谈，他自然是要回避的。
刚出病房门，楚晚宁回头想嘱咐有伤在身别谈太久注意休息，结果就被陈琳下了逐客令。
楚晚宁愤愤不平，这女人擅自行动差点没了命不说，现在还卸磨杀驴！真是气死他了！但这又能怪谁？他是原罪，她是执行者，半斤八两，一个都跑不了。解铃还须系铃人，反正看陈琳的样子她也不可能和叶宇飞在一起了，当面说清楚，也算是杜绝后患。甩了甩头，去其他病房查房。
只是房间里的两个人没空搭理楚晚宁的愤愤不平。陈琳躺在床上，脸色苍白，面带病容。
“琳……陈琳。”叶宇飞轻声唤道，他站着和她对望着，谁都不肯动一下，时间久了大病初愈的叶宇飞自是脸色发白。
“坐吧。”陈琳叹了口气，面色平静，不悲不怒。
叶宇飞依言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说道：“陈琳，我……我……”
“你找我有什么重要的事？”她问道。
“陈琳，对不起。”叶宇飞歉疚道。
“你不用道歉。我抓了你妹妹，杀了你的同志和兄弟，还要杀二野的首长，你朝我一个罪大恶极的保密局特务头子开枪，这很公平。”陈琳淡淡道。
“我说的不是这件事。陈琳，我……”
“有话直说，干嘛吞吞吐吐的？”陈琳斜睨了叶宇飞一眼。
“陈琳，对不起。从前我没能保护好你，让你落在了日本人的手里；现在我又伤害了你。”叶宇飞终于说了出来。
陈琳轻蔑一笑，对他的道歉嗤之以鼻。“说完了吗？我劝你别假惺惺的，你最好杀了我，免除后患。因为只要我活着，我对你的恨永远不会消失，我也绝对不会与你善罢甘休。但凡我有一口气在，我一定会想尽办法来报复你！”
“陈琳，我说过，我不会杀你的。”叶宇飞说。
“我不会因此感激你的。”
“我知道。”
“你不怕我报复你的家人吗？”
“我会保护好他们。”
“留着我这个国民党特务的命，你对得起你的同志和你心中所谓的信仰吗？”
叶宇飞叹了口气，说道：“陈琳，你又何苦呢？你很想死在我手里吗？我不会杀你的，你是我心爱的人，而且你也不是国民党的特务。”
“我不是国民党的特务？”陈琳冷笑一声。“叶宇飞，我是个杀人机器，是个太阴毒的女人，这可是你亲口说的，怎么现在又说我不是了呢？你当时大义凛然地指责我，好像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过错，你抛弃我、欺骗我、利用我，你都没有错，错的都是我！即使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你说过的话仍然印在我的脑海里，提醒着我你是如何绝情，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的！”陈琳越说越气。“我就是国民党特务，我效忠军统效忠马成峰，我残害同胞，我热衷于权力。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权力吗？因为我什么都没有了，我一无所有，我所能抓住的只有权力了。”
“陈琳。”叶宇飞柔声叫道，怜惜地凝望着陈琳憔悴的脸庞。
“叶宇飞，我是保密局蓉站的站长，手上沾满了共产党人的血，你是‘磐石’，是中共地下党的骨干，再加上以往的恩恩怨怨，我们两个注定是敌人。你不杀我，迟早会后悔的。”
“我说过，我不会杀你的。”叶宇飞重申道。
“可我不会放过你的。叶宇飞，你不怕我再捅你一次吗？你真的那么自信，认为你可以不会被我杀掉吗？”陈琳嘴角噙着冷笑。
“陈琳，你不必试图激怒我，以此逼我杀你。”叶宇飞用一种复杂的目光望着陈琳。
“叶宇飞，我是个心狠手辣的军统特务，我说得出做得到，对于你，我是决不会手软。”
“陈琳，你又何必一再强调自己是特务呢？”叶宇飞语气缓和下来。“你不是国民党的人，你没有杀过我们的同志，没做对不起我党的事。”
“叶宇飞，我是保密局蓉站的站长，马成峰的得力手下，我的手上沾满了共产党人的血，你现在居然说我没做对不起共产党的事，是我耳朵有问题还是你脑子有问题？”陈琳好似听到了一件极为可笑的事，大笑起来。
“陈琳，你若是保密局的特务，那么‘孤芳’又是谁？”
陈琳闻言神色立变，过了半晌才道：“你怎么知道的？老李都告诉你了？”她说这话显然是承认了自己就是“孤芳”。
“陈琳，我很高兴，你没有走错路。”叶宇飞欣慰道。
“叶宇飞，你想错了，我确实不是国民党，可那并不代表我和你一样是为了国家和人民，我这么做，是为了……”她凑近叶宇飞，低声说道：“……报复你。”这短短三字充满了无边的怨毒。
“陈琳……”叶宇飞的话被陈琳的笑声打断了。
陈琳哈哈大笑，说道：“叶宇飞，你杀我是因为我是军统的人，所以你义正辞严地指责我，心安理得地利用我，欺骗我，理所当然地铲除我，你心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就因为我是国民党，当初是你负我在先，你却可以毫无愧疚之意，说不定你还在庆幸自己当初抛弃了我，这可真是太明智了！是，我是做错了，可你也不能因此就这么对我！按照你的逻辑，你伤害了一个无辜的人，后来那人变坏了，你就可以毫无歉意，你之前对那人造成了伤害，但你不觉得自己是错的，甚至可以再变本加厉地伤害那个人，是吗？”陈琳脸上露出鄙夷之色，破口骂道：“你才是最卑鄙无耻的人！你比我更绝情，更心狠手辣！”她越骂越怒，一张苍白的脸气得通红。“咳咳咳，咳咳咳……”她忽然不住地咳嗽起来。
“是我的错，是我伤害了你。陈琳，你别气坏了身子。”叶宇飞担心道。
陈琳咳了好一会儿才停下，继续说道：“叶宇飞，我不是国民党特务，你仍要杀我。等你杀了我后，你再知道自己杀错了人，那你会不会依旧那么心安理得，毫无半点愧疚之心呢？我想你应该会自责吧，因为你害死了自己的战友，我相信你会伤心难过的。”
“难道你自投罗网，你故意在入城式上佯装要刺杀二野首长逼我来杀你，都只是为了让我对你有愧疚之情？”叶宇飞问道。
“没错。”陈琳答道。
“你疯了吧！”叶宇飞对陈琳的想法感到十分震惊。他原以为陈琳是因为气他利用她，欺骗她，再加上从前的恩怨，才会又做出这样疯狂的举动，哪料到她竟只是为了让自己亲手杀了她，让自己为此愧疚悔恨。“这太荒谬了！你怎么能为了这么荒诞的念头不惜放弃自己的生命呢？！万一那一天，我真的杀了你呢？！”叶宇飞怒道。那天他真心不愿伤害她，他是向她开枪了，可那一枪没有避开要害，真真切切的打到了她的胸口。幸好抢救及时，没伤了陈琳的性命。他痛苦地将头埋在掌心里，他曾无数次幻想过的美梦竟这样活生生出现在眼前，却真实得要将人逼疯。“陈琳，你好狠心，要不是其他同志，今天我就将成为杀死自己心爱女人和战友的罪人。你想让我杀了你，然后算准时机让老李他们为你证明清白。你知道我最终会知道一切，但到那时覆水难收……陈琳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对我这样……”
“没错，我是疯了，我早就疯了，我是被你逼疯的！我就是个疯子！哈哈，哈哈……”陈琳大笑起来，笑得疯癫。
“革命不是工作，是信仰，可你却将此作为报复我的工具，你……你太让我失望了！”叶宇飞责怪道。他本以为陈琳和他成了信仰相同的战友，谁知她竟然只是为了报复他。他虽然很心疼她，可他也很失望，甚至是生气。在叶宇飞心中，革命是坚定不移的信仰，是非常神圣的，陈琳却将其当作复仇的工具，也难怪他会愤怒了。“你身为一个谍报人员，不遵命令，擅自行动，挟私报复。陈琳，你不配当共产党员！”叶宇飞话说得很重。
“是，我是不配，那又怎么样？叶宇飞，难道像你这样信仰一换就绝情的人，就配吗？难道共产党员都要像你一样冷酷无情吗？”陈琳讥笑道。“叶宇飞，你卑鄙无耻无情无义，你妹妹叶雅颖眼瞎心盲把最高密电码交给一个叛徒，你们叶家可真是一门忠烈啊。”
叶宇飞说道：“陈琳，你不用冷嘲热讽。”语气和缓了一些。“我有负于你，这一点我从来没否认过；但小颖是真的不知道罗仁贤是一个可耻的叛徒。”叶宇飞为妹妹辩解道。
“哼！说得倒好听。这么说来，你们都没错，错的只是我一人，就我一人不顾国家人民，我死有余辜，是吗？！叶宇飞，你扪心自问，你真的只是为了民族大义吗？难道你就没有一点私心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叶宇飞皱眉道。
“叶宇飞，你扪心自问，你杀我真的没有掺杂半点私心吗？”陈琳再一次质问道，脸上挂着嘲讽的笑容。“你因为我抓了你妹妹，伤害我兄弟，又怕我伤害首长，所以才一定要置我于死地，这才是我非死不可的原因。你父亲也一定是这么想的。所以，叶宇飞，请你不要再惺惺作态了，好像自己有多高尚似的。还有，当初是你负我，不是我负你，是你对不起我，而非我欠你们的。在我成为保密局的刽子手时，你除了所谓的痛心，是否还有喜悦呢？因为你终于可以不用觉得对不起我了，说不定你还庆幸当初抛弃我是个很明智的选择，你慧眼如炬，早就看出了我心肠歹毒，以后一定会做出祸国殃民的事。因此，你抛弃了我，你根本无须愧疚，对吧？”陈琳冷笑道。见叶宇飞嘴唇微动，似要为自己辩解，她又抢在他前面说道：“叶宇飞，或许我把你想得太善良了，也许你一开始就没觉得对不起我，因为这一切都是你计划好的。”
“你什么意思？”他咬牙看着她，多年不见，她倒长了一项本事，气死他的本事。
“也许一开始就是个骗局，你故意接近我，欺骗我的感情，然后再让我落在日本人的手里让我被他们凌辱，再因为我无法做母亲作为借口把我抛弃了，让我成为笑柄，这一切全是你一早计划好的！你根本就不爱我！”陈琳说道。
“你胡说八道！”叶宇飞怒道。“我这么做对我有什么好处？你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叶宇飞对于陈琳的话表现得很愤怒。是，他是辜负了陈琳，可他对她的感情确实是真的。他和她一起在敌后抗日锄奸，并肩作战，那时他对她的感情是最真挚的，也是最纯真美好的，不掺杂一丝算计。陈琳竟把他最真挚的感情说成是一场骗局，他又怎能不怒？
“这么做对你好处可多了。首先，因为这件事我成了保密局甚至国民党内的笑柄，人人都知道我被你叶家少爷抛弃了，残花败柳之身的我会被人耻笑不知廉耻。其次，共产党和国民党只能成为敌人，你身为地下党员不该和我这个特务头子有首尾，可以正好借机摆脱我这个让你耻辱的存在。”陈琳一本正经地说道。“第三，你老大不小的了，你父亲肯定会催你结婚让他抱孙子。你可以在成都解放之后找一个清白的、进步的、能给你生孩子的女人。世人只会指责我心狠手辣残害共产党人，不会再知道你背弃了当年的誓言。叶宇飞，你的算盘打得可真好。”这三点她说得还有点道理，但她真的都是胡说八道了。且不说叶宇飞的心肠不会如此歹毒，就算他真的这么狠毒，也不会未卜先知，早就预料到了陈琳以后一定会成为保密局的特务。
“够了，别再胡说八道了！”叶宇飞恼道。
“我没胡说。怎么，生气了？是不是因为我说出了真相，揭露了你内心的阴暗面，所以你恼羞成怒了？”陈琳冷笑道。
“当初是我对不起你，可我没有骗你，我是真心爱你的。”叶宇飞说。
“我不信。”陈琳坚定不移地说道。鉴于叶宇飞对她的冷漠与绝情，她是真的对当年的那段感情产生了怀疑，认定了叶宇飞一开始就不爱她，对她也只是玩玩。
“陈琳，你误会了，我怎么可能不爱你呢？”叶宇飞握着陈琳的手，坚定地说道：“我是爱你的。”
“我不相信。”陈琳用力掰开叶宇飞的手。“我不会再相信你了。你对我开了三枪，还把我的尊严踩在脚底下，我绝对不可能再爱你。叶宇飞，我对你，只有恨，没有爱。”陈琳说得决绝。
叶宇飞嘴唇微动，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他本欲为自己辩解，他想说自己是爱她的。奈何对方神情冷漠，语气决绝，使一向能说会道的他住口了。叶宇飞对上陈琳冰冷的目光，放弃了为自己辩护的念头。他深刻地认识到，无论他说什么，陈琳一概不会相信。过了良久，叶宇飞说道：“琳琳，对不起，是我太绝情了，使你丧失了对我的信任。”
陈琳冷笑一声，说道：“没想到你还有那么一点自知之明。”
两人都不说话了，房间中一片寂静，这时如果有根针掉在地上，也一定会听得清清楚楚的。
“陈琳。”过了良久，叶宇飞开口打破了这寂静的氛围。“我问你件事，你如实告诉我。”
“你还想知道些什么？”陈琳说完后就躺下了，翻了个身背对着叶宇飞，不再理睬他。
“我想知道事情的真相，不要把我蒙在鼓里了!”叶宇飞大声地冲陈琳喊出这句话，很显然他的情绪有些失控。
“这些还重要吗？”陈琳冷笑道。
眼前一花，他高大的身躯悬盘在她上空，形成了一幅暧昧的姿势。她连忙挣扎，以他们目前的状态，这样子很不合适。可是他的力量岂是她可以抵挡的，轻松的用一只手就把她推搡他的两只纤手压在了她的头顶，把她娇小的身躯困在自己的范围之内。
“说，这些年你到底去哪里了？为什么要骗我？”这是他最想知道的。
转过头去，不想看他充满男性魅力的俊脸，真的想知道吗，那为什么在那三个月里对她那么冷漠甚至绝情，现在知道又有什么意义呢；更何况她现在已经爱上了另一个人，快要结婚了。
“说话呀！”把她的脸强行转过来，他有些不耐烦了。
陈琳几乎是露出了一个笑容。
让她说话吗？好啊，她说。
(说话内容同上一章)
于是陈琳轻声说着自那颗手榴弹爆炸后这些年她所有的事，那天晚上她就被楚晚宁救走了，然后被他发展成了中共党员，又一块假扮夫妻去了重庆执行任务，再后来就到了成都。在这期间他爱上了她，她也喜欢上了他，于是他们约定如果解放后他们两个人还活着就一定会结婚……
“叶宇飞，我真的恨你，我整整恨了快九年！这些年你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吗？你一点也不知道，你当初离开那晚给我打击和伤害有多严重！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真的落在了日本鬼子的手里，我会遭遇什么？我会被虐打，被车仑女干，被灌JY药，被别人嘲笑、指指点点，我会永远都抬不起头，直不起腰，做不了人的！而你居然心安理得地活的那么好，还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恶心模样？！”陈琳微笑着，笑容绽得更明亮了。明亮到像是一柄刺刀，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噗地一声没入胸膛，刀刃上都是血珠子。她如女鬼般慢慢咧开一口森森白牙，如蝎子的毒螯。
叶宇飞额上尽是细细的汗，这时候慢慢冷静下来，风一吹都是冰凉的。他的身躯一节一节放松下来，心中也不知弥漫着一种怎样的古怪滋味。
看到叶宇飞眼中的光亮颤动着，极力绷着，却又闪躲不及，无路可退的模样，陈琳脸上的笑容愈发夸张，肆意，残忍，俨然就是那个心如蛇蝎的保密局蓉站站长。
她侵略着他，撕咬着他，她嚼着叶宇飞的喉骨，她忽然觉得好痛快，竟放声大笑起来：
“你知不知道迟到的深情比路边的狗尾巴草还要贱？！凭什么你悔恨了别人就要原谅你接受你？别人受到的伤害是白受的啊？！尤其是你这种只会道歉却没有任何实际行动的伪君子！”
饶是叶宇飞这样冷静坚韧的人，也在她那兀鹰般盘绕的癫狂笑声中，微微战栗起来。
“陈琳……”
“我永远不会原谅你宽恕你，就像你从未想过拯救我一样！你说你这辈子对不起我的没机会补偿，下辈子会补偿？！信你的话还不如信这世上有鬼！！我倒是希望永生永世不要再见到你，你我之间再无恩怨！！！”
“陈琳，你……”
别笑了。
不要再说。
可是他讲不出口，叶宇飞讲不出口，他做不到告饶，做不到哀求，更做不到斥责这个已近疯魔的爱人，说——你错了，我不是不爱你了，我不是嫌弃你了，只是我是共产党员，我也要对得起革命对得起信仰。
他说不出口。
或许是觉得这样的自白太过软弱，又或许是觉得，大概在陈琳心里，自己恐怕就是个凉薄自私的伪君子无情无义的人渣。
她如蛇蝎，如蜂如蚁，啮噬人心。
此刻她脑海里只剩下一个近乎疯狂的冷酷声音，兀鹫般自前尘里扑羽而来，久久盘旋。
“地狱太冷了，叶宇飞，你来殉我。”
“是啊，你是神，是旁人的光，你的兄弟家人同志黎明百姓都等你照亮他们呢，磐石同志，圣贤啊。”那个声音甜蜜地笑道，笑着笑着，陡然狠戾起来，犹如一剖两半的魂灵，怒如雷霆，“可我呢！你照过我吗！暖过我吗？我身上心里只有你留下的伤！圣贤啊，叶宇飞！打着民族大义的名义也依旧改变不了你本质里的自私凉薄！我为什么会变成一个蛇蝎毒妇？这些都是因为你！你的故作情深在装给谁看？你把我害成那样我就不该报复吗？”
蜂刺入血肉。
看着叶宇飞脸色煞白，她便心生一股痛苦的快意。她不要命了一般地刺激他，挖苦他，自己虽非痛断肝肠，但她一定要让叶宇飞生不如死。
好极了。
他们一起下地狱去。
所以叶宇飞最终，也只是竭力压抑着自己声音里的颤抖，低沉地，一字一顿地挤出来，他说：“陈琳，你要疯到什么时候。”
“……”
“什么都别说了，好好休息。”
怒焰烹煮着悲恸，喉咙里尽是苦咸。
叶宇飞依旧不曾睁眼，眉心微蹙。
似乎这样，就能躲过那一把唇舌利剑。
“反正我们也已经不可能了，最后有几句话送给你。于你，我觉得这些话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是什么？
我是后悔认识了你？
我怎么会爱上你这个懦夫？
叶宇飞在意识里混乱地找寻着，像是忙着找到一件合身的甲胄，找到最难听的词自己先拾掇起来，以免被欺辱得太过狼狈。
我很高兴终于摆脱了你？
陈琳还是没有开口，那些话在她唇齿之间玩味地浸淫着。
对，她很高兴摆脱了他。
叶宇飞笃信找不到比这更令人心寒的话了。
他镇定下来。
直到他听见陈琳心平气和地说：“你这种无情无义自私虚伪的人也不配被人爱，不配为人夫为人父！我愿你将来一定千倍万倍的承受我所遭受的痛苦！你就这么一个人千年万年的孤独下去吧！”
陈琳的话如利刃一般深深刺痛了叶宇飞的心，他几乎是有些茫然地睁开眼睛。
他根本没有想到对方会恶毒至此，袖下他的一双手都在细细地发抖。
“你如果不杀我，就请你离开，我再也不想见到你。”陈琳冷冷的下了逐客令。
过了半晌，叶宇飞黯然道：“陈琳，你自己好好保重。”他离开了陈琳的房间。他离去的步子有些快，再也没有昔日那样从容平稳——像败北，像逃。
陈琳望着叶宇飞离去时那颓丧的背影，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她明白她的话成功地伤到了叶宇飞。陈琳得意地笑着，笑容中却隐藏了一丝不易令人察觉的悲伤与凄凉，就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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