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丁程鑫在前面信步走着，踩着草鞋熟稔跨过地上的土沟和细碎石块，手里的干柴挥来舞去。麻布材质的衣袂也随他的动作舞，兜得衣服一晃一晃，时不时露出他白净瘦削的腰身来，惹人生怜。

那几片茅草堆起来的房子就立在不远处，荒芜破败着，草编织成的帘幕被当做房门。马嘉祺细细盯着瞧，觉得那草像极了麦子的茎，又比那坚韧些，泛着光亮的纤维无比粗糙，拧成一股股编织成一障帘。

屋子只比他稍高些，却也高不了许多。充其量两米多些，他们二人都需下意识地弯着身子进入屋内。

丁程鑫小心翼翼地撩起帘子，先放任阳光钻进屋去，在一片混沌的黑暗中刺出一条模糊的光路。空气的流通刺激尘埃运动，诸多颗粒在光线中纷飞翻涌，难以止息。

“我家。进去吧。”

他开口，目光一直落在脚尖，不肯对上马嘉祺的视线。

后者略有错愕，见他一副唯诺的样子，似是在畏惧什么，终还是把话憋在了心里。

迈入那片黑暗中，阳光被他的身影切割成各色的形状。视线片刻适应不了过暗的环境，只能循着碎光依稀辨认出墙角缺了一块的瓦罐和一张稍高于地面的榻榻米。

床单和被褥层层叠叠，红的绿的花叠在一起，最丑的土黄色压在床垫最上层。露出的布料边角已然破烂不堪，被利器划出的痕迹牵扯着撕裂的布条垂在床沿。

一向爱好整洁的马嘉祺不受控制地蹙起眉，只瞥了一眼便快速移开目光，将视线紧锁在后他一步进入屋子的丁程鑫身上。

“这里经常有小孩来闹，但床褥都是干净的。”丁程鑫指了指一张小木桌边的矮脚木凳，脸上难能带了些笑意：“那是阿文送我的凳子，你若是嫌脏就坐那里等，我去找村长。”

他说着，听者循他的手看去。暗棕色的木桌已然布满刻痕，桌脚高低不一，最短的一截下被石头支撑着。城里无人会用这样的木桌。倘若要有人用，使其到这般程度，也定会扔给卖废品的换五六角零钱。太过破旧的东西，倘使自己再亏损，也免得它脏自己的眼。

那木凳却是崭新的。亮面好木被打磨得光滑，造型虽说朴素却也落落大方。虽有几道人为的突兀划痕在，仍瑕不掩瑜，在这座破落的屋内显得格格不入。

马嘉祺摆摆手想推辞，那人却已转身离开。速度之快几乎可以用夺门而出来形容，因步频飞快而与地面产生的摩擦声响被他听得真切。

他张了张口却没说一句，目光里的神采渐渐黯淡下去，一点一点如星光陨落。方才的狂喜已然消耗殆尽，迷茫和无措分解过后只剩不适在心底兜转。

帘子因丁程鑫的离去而垂落，厚重的草茎挡住屋外的阳光。一时间墨色黑暗包裹世界，寸寸夺取他的视线，将空气中的残存余温分割蚕食。

好似站在一片虚无中，唯有心脏跳动，连渴求光明的灵魂都不再鲜活。

马嘉祺依稀见到了一条经常出现在自己梦里的河。河边尽是黑暗，唯有河道弯弯曲曲，延伸至看不清的远方。河水有时清澈却湍急，细小的沙砾随水流运动，刹那即逝，来不及被捕捉片刻——有时浑浊静谧，污秽的水缓缓流淌，包裹着他看不清的欲望。

他闭上眼。尝试接近那条河。

万籁俱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