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国有鬼,其名星轨,居于深巷,闻之胆寒,威名远扬为:北巷星轨。
深巷幽然,青苔结霜,残败不堪,风哀嚎着,却只听得房檐上瓦片轻撞,风住了。
女孩站在那儿,栗色的长发扬着,身体或多或少显出些透明,映出古色,眉眼却是一往秀气与清晰。她喜欢这样静静的望着远方,听风吹雨落,观浮云同落日余晖一同消失在地平线,然后天就黑了,没有了光,什么也看不到。
阴雨天,雨点斜穿过她的身体,她依旧站在房檐古旧的瓦片上。身后突然有了声响,翩然回头,她瞧见一个小鬼。
那的确是个小鬼,他吃力的爬上屋檐望着她无言,衣服布满布丁一身灰色,头上还一圈一圈的缠着绷带
“喂,小鬼,你不知道这是深巷么”
小鬼睁着灰色的瞳孔静静静静看着她。
“我有名字的”
女孩拧住眉头:
“你是谁我并不关心……”
“我和你一样”
女孩顿了顿
“我叫月迹”“月亮的月,轨迹的迹”
“我还知道,你叫星轨,北巷星轨”
星轨别开脸,隐匿走了开来。
其实对于北巷星轨凶神恶煞之名,她本人是没有太大的波澜。
深巷的外来客她虽抱着淡然的态度但对闲着弱者绝非有扼杀之意,反倒是那些气势汹汹背着危险的灭鬼工具的人,才会被她‘请’出去,而往往这种人散布的谣言才多。
月迹那句‘我和你一样’让她犹豫了——事实上,她是处于一个半人半鬼的状态,她并不像其它鬼那样惧怕阳光,也并不像人那样拥有温热。
“大概是因为还有心系之人,心还未死,所以就不能算是鬼当然也不能算人”
月迹再次出现在她身后
“我还有一个心系之人,为我而死,可我找不到她”
月迹勾起一抹笑,灰色的瞳孔还是一直盯着她:
“你是怎么死的?”
星轨伸出五指遮住眼睛
“这种事情谁还会记得,当然除了你。我本就无亲无故,又何来牵挂之人?”
“爱人呢?”
星轨停住了动作
“我说——爱、人、呢?”
良久,像是正在回忆般的冗长
“我没有”
她道,无声离开。
北巷星轨不善言语,喜静喜景,可偏偏被这小鬼缠着不放。只言片语也流成了无话不说,月迹跨过了那道横沟。
夏夜,萤火。
“你知道南国么?”
“除了北国,还有一个南国。南国里有一个跟你一样的‘鬼’,我从那边来”
“照你这么说,难不成还有东国、西国、东南国……”
“那倒没有,叫你失望了”
月迹摊摊手
“月迹,说说你的心爱之人吧”
月迹在黑夜里乘着月光,发丝像渡了层银色,他探探手边的萤火
“她……很好”
“我喜欢她”
“她救了我,我想报答她”
“我……想知道,她现在过的怎样,这样我就能安心变成鬼了”
月迹眸中闪出一点光
“我要一直看着她,从天黑到黎明,从生到死”
“那还真不错”
星轨惬意的吹着晚风。
“不像我,还不知道心系谁呢”
“大概以后,这‘北巷星轨’凶神恶煞之名,是脱不了了”
月迹看着天空泛起鱼肚白,默默的退走了。
争吵,喧闹,吵嚷,外来者。
星轨站在深巷,莫名的不爽:又是……新武器么?她挥袖:反正每次也都没什么用……
“喂,外来者,离开这里”
星轨沉着眸子。
“鬼出来了……”
“怕什么?咱这东西,专治这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星轨再挥袖,风卷着木片铁屑飞向那边。
“外来者,滚开!”这就相当的不客气了,满满的驱逐意。
“怕……怕她做什么,快射啊!”
前面那人举起弓,搭上一支红色的箭,尽量稳住自己,瞄准,射出。
星轨连躲都懒得躲了,红箭临近之时,一抹小小的灰影闪在了她面前,她睁大了眼。
那是月迹。
不可置信的,月迹的身上淡出血来,一点一点沾满灰衣。
“你怎么会……难道……”
要么那真的是灭半人半鬼的武器,要么就是月迹……
“我是鬼了,怎么样,没什么变化吧?”月迹笑起来。
“不过没关系的,我可是南港月迹,鬼是不会死的”
“心系之人我已经见到啦!和你一样呢……”
“我还会回来的,星轨”
月迹一句一句的话堵在她心口,她低沉着头,看着月迹慢慢消失,然后——她第一次杀了人。
真好啊……原来就是对方,星轨坐在房檐上回忆着。
身为人的时候,她见过一个少年,很小,很可爱,很……沉默。
那时动乱,战火连绵纷飞,几乎无一处安宁之日,哀嚎惨叫与孩童的哭声充诉着整条街。
如此沉默的,实为少见。她注意着这个少年,殊不知,少年也在悄悄从绷带的缝隙里看着她。
自己是怎么死的?或许并不是像月迹说的那样为救他而死,她依稀的记得,在士兵欺负他的时候,是她冲了上去没错,可当尖枪落下之时,却是小小的灰色身影挡住了她。
如同现在一样。
星轨伸出五指遮住眼睛,那是少年死去时,她的第一个动作,但她从指缝中看到了光,少年眼中的光。
——“星轨,在想什么呢……?”
——“……要你管”
月迹眯着眼轻轻的笑。
“我的心系之人,是你啊”
星轨盯着他:
“我也是鬼了”
END.
在这里解释一下星轨的最后一句话:因为星轨她本身不能算是鬼,仍有心系之人,但她不知道是谁。但是后来遇到了月迹,回忆起了从前,心放下了,所以成了鬼,有了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