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周围瞬间被银色的光芒包围，从光芒中央走出一个和梦中的大哥哥年纪相仿的少年。他穿着白色短袖衬衫和黑色长裤，银白色的头发微微飘扬，银白色的镜眼凝视着我。他向我伸出的手被我毫不犹豫地握住了——和梦中的那双温暖的手相同，温柔又有力量。被他拉住的我避免了跌倒。我歪歪斜斜地站稳脚步，银发大哥哥便松开了手。

　　“银！”一个和银发大哥哥同龄的、留着披肩长发、穿着高中制服的大姐姐急忙从另一头跑过来，扑进了银发大哥哥怀里，用急得快哭出来的声音说：“原来你在这里啊，吓死我了！我一直在找你啊……”

　　“抱歉，让你担心了，萤。”银发大哥哥抚摸着大姐姐的头发，用极其温柔的声音说。这个银发大哥哥给人的感觉和梦里的大哥哥一样，但却不会让我想起大哥哥。

　　两个人又说了一会儿话之后，才转头看向我。首先是大姐姐发出了惊呼：“啊！这……这不是……你是……雨兰同学……你是雨兰葵吧？”大姐姐被吓得语无伦次的样子很滑稽，我忍不住想笑，但是又不敢笑，于是我只好强忍笑出声的冲动，回答道：“是的，我是雨兰葵。”

　　“真的是啊……不是雨兰同学的妹妹之类的吗？”大姐姐问。

　　“我没有妹妹。”我回答。

　　“居然变得这么小了，而且看起来也什么都不记得了。”银发大哥哥说。

　　“什么都不记得了……”大姐姐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并从上到下打量了我一遍。

　　“也就是说，她失忆了。”银发大哥哥的语气总是那么事不关己，和梦中的大哥哥完全不一样。我想像着如果是梦中的大哥哥，他会怎么说呢……

　　“又失忆了吗？这可该怎么办啊……澄树小姐她们应该要着急疯了吧……”大姐姐的表情表现出了失落与担心，语气也非常绝望。

　　我思考着这两个人的来历。从他们的对话中可以判断，他们与“我”——也就是掉进这个黑漆漆的世界之前的我——相识，并且可能是好朋友。虽然很在意他们也掉进这个世界的原因，也很想知道为什么他们没有失去记忆，但我还是决定先弄清他们的话中那些让我非常在意的部分。

　　“你们说……又‘失忆’是什么意思？还有……澄树小姐又是谁？”我提出了心中的疑问。两个人停止了讨论，又看向了我。大姐姐并没有马上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先叹了口气：“唉……还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啊……”然后她又说：“嗯……你之前曾失忆过一次，那一次你变成了妖怪，被迫封印了过去的记忆。”

　　“变成了妖怪？”

　　“嗯。”大姐姐点点头，“那时候，你就是和澄树小姐，还有一群妖怪生活在一起的……大概是一起生活了……嗯……多久来着……”

　　“两年。”银发大哥哥接过话，“那两年，我一直住在你的内心世界里，你一直以我的记忆为自己的记忆，但却知道那并不是自己的记忆。”

　　“……”我听得一塌糊涂。什么叫“住在我的内心世界里”，什么又是“以他的记忆为自己的记忆”，“但却知道那并不是自己的记忆”又是什么？

　　银发大哥哥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他用不紧不慢的语气补充道：“也就是说，你那两年一直以我的‘替代品’的身份活着，但你却清楚地明白自己是替代品。”

　　我似乎明白了他所想表达之事。在曾经的那个世界里，我以一个并非自己的身份活着，和一群妖怪生活在一起两年，但这两年以前的全部记忆都被封印住，这是我的第一次“失忆”。

　　“看来你似乎明白了呢。”银发大哥哥露出了微笑。

　　“所以……我现在算是第二次失忆了……”我喃喃自语。

　　“而且还变小了。”银发大哥哥说。

　　“变小了是指……”

　　“字面意思。”银发大哥哥说，“你原本和我们年纪差不多大，但是，掉到了这个地方之后，你就变成了一个小女孩了。至于原因嘛，大概是你自己所希望的吧。”

　　“我希望……变成一个孩子？”我感到不解。如果我失去记忆是因为我变成了小孩子，那么我倒是希望马上变成大人，因为这样……我一定能马上想起梦中的大哥哥是谁的。

　　“或许你无法理解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毕竟你失去了之前的记忆。但这不是你的错，因为你之前经历的那些事……太过残酷了。我倒是希望你永远不要记起来。”银发大哥哥说。

　　“是啊，虽然我并不是非常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你似乎失去了什么你非常重视之物，并为此不停挣扎着，所以，还是什么都不记得了会更好一点。”大姐姐说。

　　我失去的重要之物？

　　我的脑海之中浮现出了那个大哥哥的身影，那温柔中带着些许悲伤的声音，那陌生但却异常熟悉的温暖掌心，以及……那依然模糊万分的脸庞。

　　所以……梦中大哥哥早已不在了吗？他是来向我道别的吗？

　　心中突然充满了不安与惆怅。这种之前不曾有过的陌生情绪似乎勾起了某些深埋于内心深处的思绪，让我的心突然闷痛了起来。我的眼泪又快涌上之时，突然在耳边传来了一声怒吼：

　　“不要带走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