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苏若兰从侧后方看着他的面孔。

阳光并不强烈，照在少年郎君的身上。他眉眼低垂幽静，全身全意地盯着他的马。他一心一意的样子，漠然而沉静，让苏若兰盯着他，一丁点儿都舍不得移开视线。

风吹着，草香四野，再次吹向他们。

郎君看着手下马，而身后的女郎又看着他。

苏若兰吸口气，她的心砰砰直跳，渐渐从下方移到了李江身上。她坐在侧后方，屈膝托腮，捧着腮帮看李江。她这般专注的凝视，都没有让李江察觉。苏若兰渐渐明白，当李江专注一件事的时候，万物都不能动摇他的心。

他低着头训马的样子，最是让她心动。

她看了他许久。

忽然之间觉得他长得真好看。

苏若兰跪起来，从后方那么跪着，一点点向他挪过去。李江还低着头，而苏若兰搭着他的手臂，倾身靠前，情不自禁地亲上他的脸颊。

李江突然抬头。

骤然之间，青黄之上，万马奔腾。

群鸟的阴影在天空中展开，它们从青黄色的草地上飞起，数以千计万计，将草与天的界限打破。翅膀拍击，鸟飞如震，顺着山丘的起伏向上，又再次腾空。有驯马人嘹亮的哨声做媒，数不清的鸟铺满了天空，乌鸦鸦，密麻麻。而它们的脚下，风依然吹拂，草仍旧苍绿，江河白茫沾染雾气，船只三三两两停泊。

李江抬起了头，他眼中映着无数马儿冲上云霄的震撼场面，感受到脸颊的柔软清凉。

他的心，在一刹那被揪起来，骤然大跳。

他手下喂食的骏马，被那万马所引，狠狠啄了少年的手一口后，也叫声高亮地冲向了那群往草原奔腾的马儿们。李江的手被马甩下，却只是颤了颤，他都没顾上自己养了这么久的马会不会弃他而走，他第一时间就回头，往身边的女孩儿看去。

苏若兰手扒着少年郎君的手臂，看他那般认真，看他那般专注，看他那般好看。她再次感受到，峨冠博带比不上衣衫褴褛。她看得出了神，心里喜欢得不得了，凑过去在他面颊上亲了一下。李江回头看向她，苏若兰立刻意识到自己情不自禁做了什么。

她的面颊瞬时红了，眼中湿润清澈，还透着羞赧。

她欢喜无比，又害羞无比。

李江蓦然转头看向她时，她觉得分外的不好意思。心中甚至还生起了懊恼：

苏若兰（哎呀，我怎么就鬼迷心窍，觉得李江好看了呢？怎么就亲他了呢？他都没有亲我！他都没有那种冲动，我偏偏有，好像我输给他似的。而且、而且……好不端庄、好不矜持啊。）

苏若兰脸颊滚烫，李江越看她，她越不好意思。

李江眸色变黑，反手要抓她的手腕，将她扯抱过来。不料苏若兰突然跳起来，往反方向跑去。她带着少女的慌张与羞怯、甜蜜，在亲了李江后不敢面对他，呆呆想了一会儿后，竟是转身就跑。

李江……

他心情愉快，也不去追她。苏若兰不光撼动了她自己，她还撼动了他。李江都没想过闻蝉还有情不自禁亲他的时候，虽然只是亲个脸蛋……少年眸中映着飞冲在天上的鸟群，笑容怎么也遮不住。

他也想变成一只骏马，跟它们一起跑起来！快活之意无法掩饰，他高兴得都要飘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