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恨与赎的妄言-你应光明无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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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点:念月，审讯室。

一片死寂，最终还是被林间鹤打断了。

“后来呢？”林间鹤复杂地望着未卿，“生辰宴结束后，你的母亲又……”

“呵……”未卿掩面而泣，众人看不清她的表情，她像是在哭，又像是在冷笑，不寒而栗，却又万般令人同情……

“则秋。”她有些嗫嚅着挤出了两个字。听起来像是什么东西，像是什么地方，不过更像……一个人名？！

“先别说了，”秋沫晚站起身来，走到了未卿的身旁，扶住了她颤抖不止的肩膀，道，“缓一缓，不着急。”

“不必。”未卿将秋沫晚的手拿了下来，狠狠地吸了口空气，算是稳定了情绪。

“岳莲她不肯承认我这个天赋为零的人为她的女儿，便发了假通告，说什么‘公主殿下一夜之间下落不明，望发现人士第一时间带到王宫，重重有赏，副:公主殿下天赋极高’”

众人皆醉，这不明摆着寻找替身呢吗？！岳莲…这个女人当真心狠手辣！

“于是第二天，便有一长得满脸凶样的妇女，堆着笑，把一个女孩送了上来，说，那个女孩无名，字‘则秋’。

“岳莲没有把我的字公诛与众，那妇女作假自然也不知道穿帮了，但…岳莲看中了那个则秋的天赋，于是就把她理所当然地变成了公主，…变成了我。

“至于那个妇女，自然也领了重赏——死。

“哈哈哈…岳莲是何许人也啊，那会放纵一个知道真相的人活着？！于是呢，那个则秋理所当然地，取代了我啊，岳莲从此高枕无忧了啊…哈哈哈……”

未卿一边回忆一边陈述着，不禁有些痴醉地笑了起来，两行热泪匍匐着下滑，滴入了僵硬无感的铁桌上。

“都说为母则刚，当真是讽刺……”安雨放下了跷了很久的二郎腿，不禁闭上了沉重的双眸，冷言望向她，自然知道她，也有一段类似的经历……

“你后来…”夜微凉欲言又止，未卿自然明白了她的意思，停止了情绪的发泄。一个不过十六七岁的女生，经历了那么多，却依旧能将情绪收缩自如，当真是…坚强到极限了啊……

“印象深刻，还记得……那残破的房梁上燃烧着无边的罪恶火焰，炽热的烈火之中，

“还记得…那熊熊的烈火之中，我那高贵的母亲啊，举起耀眼的利刃，一刀一刀地，割着我身上的皮肉…

“殷红的鲜血喷涌而出，像是彼岸花……

“我至今还记得，我四下狼狈逃窜的样子，我痛哭着向她跪地求饶的样子，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样子……

“她无动于衷…她…她在笑啊…

“用的什么利器不记得了啊…匕首？刀？或是在宴会上杀死那个平民的铠甲手中的宝剑？哈哈哈哈哈…不重要了啊……”

“我被囚禁在房间里，隔着轻薄的墙壁，听着外面房间晚会上的宾客说着‘阿柔真是懂事啊’‘岳莲真是命好啊’之类的吹嘘的话语。

“阿柔，冥柔？我的名字？我望着满身的血污，有些疑惑，为什么？为什么卑微会被人们称作懂事？

“没有关心你快不快乐，所有人都在看你有没有用，看你有没有做大人们棋子的资格。

“真的是被恶心到了，什么大人？所谓的大人，不过是名利虚荣与财富相互撕杀，相互争宠，对于现实的平淡总是有理由去为所谓的梦想祭奠出一切无辜之人的恶鬼罢了。”

未卿这次没有再落泪了，她的神色阴冷了下来。

恨难平，前行负忍辱。

听着未卿的哭诉，众人的神色复杂了许多，仿佛身临其境，仿佛也亲身体验了先是圣光环绕万人追捧，再是堕落天使，惨绝人寰。不知为何，众人心头盘踞了一股蛮横的压力，被未卿触动情感，难以平复。

后来的事情也都众所周知了，未卿锻造了环境，想让当年在生辰宴上幸存的念月成员的后代来承受环境中的痛苦。

“所以，曾经的岳莲和冥…则秋，其实并不是死于意外，而是你的复仇是吗？”江玖有些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道。

“对，我干的。”未卿冷然道，“你们在幻境中看到的那个满是珠宝的棺材，就是那个则秋的。见她愿意赎罪，我就给她了个体面的死法，至于我那正直善良的母亲……”

未卿顿了顿，随后用一种万分随意的语气，吐出了无比恐怖的三个字——

“——碎尸了。”

“干得好。”安雨和冷言几乎同时开口，随即又一点也不吃惊地转过脸去。

“……”

“这话也只有你们血罂的人说的出来吧？”秋沫晚拭了拭冷汗

“不一定。”冷言挑了挑眉，秋沫晚也意识到了什么，咳了两声没再发话。

“对了，”安雨再次发话，眼中严肃了几分，道，“都说你天赋为零，那么你是怎么练会这如此强大的幻境异能的？”

一语点醒梦中人，众人诧异，也终于开始在意起了这个问题。

“不知道。”未卿道，“后来感觉一身流过灵流，就莫名地有灵力流淌了。”

“疑点重重。”秋沫晚一边做笔录，一边皱眉，道。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未卿再次强调道。

“未解之谜，记下调查。”冷言将头探向秋沫晚的笔记道。

“……早记了。”

“……哦。”

“还有，再顺便问一下，”夜微凉望着未卿，道，“那个则秋，是什么样的异能者？”

“梦。”未卿不禁皱了皱眉，好像不太想提这个话题，“梦神。”

“梦神吗？”秋沫晚有些吃惊，“与你的幻境有些像啊。”

“什么像不像的，”未卿有些绝望地合上了双眼，向后仰去，“根本就是一模一样。”

“这…剽窃？！”林间鹤惊呼

“天知道。”未卿正过脸来，语气有些僵硬

“不太可能。”冷言推测道，“两人怕是之前根本没见过，岳莲也认为公主天赋为零，也就是说她根本不知道未卿有灵力，不可能是她告诉则秋的。”

“又卡死了。”秋沫晚推了推蓝光眼镜，叹了口气。

“会不会只是巧合呢？”夜微凉道出了另一种可能性很小的情况，但也不是没有可能，“那未免太巧了吧……”

“确实。”

“……”

陷入死局。

“这个问题我们会再做详细调查。”秋沫晚中午忍无可忍地合上了笔记本，将碳素笔笔帽随手一套，扔进了笔筒里，可能是因为过于焦躁劳累，以至于没发现红笔和黑笔的笔帽扣反了。

“我是什么下场？”未卿有些释怀地扣上双眼，道，“杀了人，放了火，打了架，有什么刑罚？”

“你的过去不堪回首，但你的未来光明无限。”秋沫晚正色，走到窗前，望着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苍穹，背对着未卿，被淡漠的暖色环抱着。

“既然如此，加入念月，可好？”

未卿愣在了原地，她以为自己无人在意，她以为自己将被刑拘至死，她以为自己很脏，真的很脏。谁知道……接纳她包容她体谅她帮助她的人，竟然有这么多……

杀了人，放了火，碎了尸，竟然会被邀请进入前途无限的念月组织。

“我……可以？！”

“自然，你没有错。”

秋沫晚不住望向了冷言，而冷言此刻正望着初忆夏。秋沫晚不禁想起了了一年前。一年前，冷言面对她的邀请，表情和此刻的未卿别无二致，甚至更加震惊。

“欢迎。”

所有念月成员起立，对未卿相视一笑，欢迎语句不约而同地炽热了未卿的内心。

此时此刻，未卿也终于体会到了，原来，被人关心是这种感觉。

结局全是圆满，未卿成功地加入了念月。

灵希的腿伤在治愈之神墨萧辞的治疗下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她对于未卿没有任何怨言，本能地去体味她的感受也会让人内心有些酸楚。

而清明这边就有点……麻烦了。

“啊啊啊啊不要！我不要你给我治疗！墨萧辞你给我滚！老娘死也不要你帮忙！”清明对于尸毒，更在意的是不让墨萧辞帮忙。

“见不得血，要死别再我面前。”墨萧辞只是边施展灵力，边冷漠地答到。

说句实话，安雨也会搞不懂这位下属的情绪，过于她与墨萧辞之间，有什么他们才知道的私人恩怨吧。

“会找到的。”江玖一边同林间鹤走出念月审讯室，边安慰道。

“但愿吧……”林间鹤眸子暗了暗，“那个发夹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啊……”

“可能就是掉在哪里了，等找时间我用卫星帮你找。”江玖拨弄着微型键盘，道。

“……”

两人尴尬地对话，不知不觉便消失在了念月总部的大门之外。灵希望着两个人的背影，不觉得有些心酸，想到了些自己在鸢羽时的前尘往事。

过去就过去了。灵希转身又进了医疗室，准备看看清明的闹剧分散注意力

“调查好了吗？”冷言走向正要踏出念月的安雨，问道。

“什么？”安雨有些茫然。

“之前你说来神族是为了调查你们内部的杀人案，我来问问调查好了吗？”冷言解释道。

“没。”安雨严肃道，“应该和神族无关。”

“谁死了？”冷言又问道，“我认识的吗？”

“……”安雨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道，“你何止认识…”

“！？”冷言有些不安，“……谁？”

“……首领。”安雨咬着牙，最终无可奈何地挤出了两个字。

“林先生……？！”冷言瞬间僵住了。

确实，这何止是认识啊…这分明就是……养育之恩？！

“怎么会这样！？林先生他……”冷言差点栽倒在安雨怀里，随即意识到自己问了个毫无价值的问题，冷静一番后随即改口道，“怎么死的……”

“死因不明。”安雨皱了皱眉

“我会找时间回去看一眼的。”冷言再次喘了口大气，“谢谢你告诉我。”

“你疯了？！”安雨有些茫然与愤怒地望着冷言，“你现在回血罂，不会被全员通缉才怪！你觉得苏梓安会放过你？！”

“……”冷言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也有无言以对的时候。

可…林先生，林殿辰。这个对自己有养育之恩有教育之恩的男人，死了。被他庇护了近十年，最后连他死去的时候也不能回去看一眼吗……

冷言啊冷言，忘恩负义，不知廉耻，为求自保而拒绝去见他最后一眼？！

——不可能。

“……好。我不回去。”冷言嘴上这么说着，心中却早已有了计划。

“希望你说到做到。”安雨半信半疑地望着冷言，随后拉上鬼哭狼嚎的清明，向外走去。

冷言例外原地，百感交集。

她如今才了解到，原来，自己竟是这么重情重义的人，等到真正需要她的时候，她也只能向缩头乌龟那般退缩着？！

她一直以为自己天下无敌，自己天不怕地不怕，身前不管身后事，能浪几日是几日。谁曾想，自己原来，如此懦弱，如此渺小……

她甚至在动摇，当初是不是不该赌气默默离开。但随后便把这个想法掐断了，因为杀人本就是丧尽天良的事啊…她不能干了，她太脏了……

离开，或许是对的。

“都过去了。”秋沫晚不知何时从冷言的身后走了出来，望着还苟延残喘挂在冷言猩红眸子的眼角处的水滴，“但是，你当初选择停止，是对的。”

“往事如流水，今乃乘风去。”

——恨与赎的妄言·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