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秋萍

家里离学校有一段距离，到家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

　　秋离半年没有回家，他也没看到妈妈，可能还在茶馆里吧。

　　陈坐强似乎很忧虑的样子，这和记忆里的父亲不太一样，他总是风风火火的，暴躁直接的性格，秋离从来没见过他这么忧虑。

　　家里的保姆切好一盘水果放在二人面前，秋离第一次见到这个保姆，她很年轻，看起来三十多岁，没有化妆，但依然还是挺好看的。

　　“这是刘姨，家里的保姆，你妈也不回家做饭，来了半年多了吧。”陈坐强的解释让秋离眉头一皱，父亲什么时候做事还要解释了？

　　秋离看了父亲一眼，陈坐强没有和儿子对视。

　　“这是我儿子，跟你提过的，陈秋离。”

　　刘姨很自然的对秋离笑笑，丝毫没有尴尬，有一股平易近人的气质。

　　“你好。”

　　秋离伸出手跟刘姨握了握，刘姨似乎有些惊讶于秋离的气质，很冷淡，又很生硬的礼貌，拒人于千里之外。

　　这可比陈坐强难伺候多了。

　　这个家庭很奇怪，这是刘姨的想法，她并不是什么水性杨花的女人，来陈家当保姆一直也是干干净净的，这里的男主人脾气暴躁易怒，但他并不笨，相反精明得可怕。

　　女主人每天见不着几回，只不过每次回来都要挑剔几下，虽然只是嘴上说说。

　　小少爷也这样，冷冷清清的性子，刘姨有自己的私心，她知道这个家庭有钱有势，希望跟陈坐强或者雪琴搞好关系，但半年过去了暂时还没有那种机会。

　　“早点休息，明天六点就得起来。”

　　“刘姐，等会他睡了你就下班。”

　　陈坐强没有吃面前的水果，一根一根的抽着烟，抽了两根之后，他叹了口气，留下一句话回房了。

　　秋离点点头算是知道了，他讨厌家里的氛围，死气沉沉，像块坟地，真不知道刘姨怎么坚持的下去？

　　刘姨站在一旁打量着秋离，一个半大孩子而已，看起来像个饱经世事的成年人，想想自己家里那个调皮小子，刘姨微微摇了摇头。

　　秋离看着面前切好的水果，拿了一块放进嘴里，跟刘姨点了点头也回房了。

　　秋离不知道父亲要让自己陪他去做什么，他有点烦躁，明天跟小伙伴约好了要出去逛街，他觉得这才是重要的事情。

　　江津这两天天气很反常，一直阴云密布的，时不时还响两声闷雷，但是这场酝酿已久的大雨就是下不下来，阴沉的天气让人们的心情也差了起来。

　　第二天一早，秋离五点就起床，刷好牙洗好脸，等到客厅的时候，陈坐强居然也在，他穿着一身黑色的正装，秋离看到他这样，心里有些莫名的愤怒。

　　上次见他穿成这样，是在妹妹的葬礼上。

　　“去换身黑衣服，戴黑帽子。”陈坐强抽着烟，看了一眼身着睡衣的秋离，话里的怒意掩盖不住。

　　秋离早已习惯这样的父亲，最坏无非一顿打罢了，回房换好衣服来到客厅，秋离坐在另一个沙发上百无聊赖。

　　父子两相对无言，好不容易到了六点，陈坐强捡起桌上的烟和车钥匙，示意秋离跟上。

　　陈坐强带着秋离就去参加了葬礼，死者是陈坐强的哥哥，叫陈坐富。

　　陈坐强是地主家庭，从小家大业大，就这么个哥哥，爷爷奶奶在秋离还未出生的时候就死了，很年轻，秋离不知道为什么，陈坐强的身体也并不是很好，今年四十几岁就已经很多白头发，秋离记得是妹妹死的那天，父亲一夜白头。

　　葬礼上没有很多人，娘家的亲戚一个没来，连妈妈都没来，秋离不知道为什么非要带自己来。

　　一个上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走的时候，陈坐强领过来一个女孩。

　　陈秋萍，这是大伯的女儿，葬礼上，陈坐强没跟人说几句话，后面带着来宾去吃饭也只是喝着闷酒。

　　回到家里，雪琴不在，刘姨在家里看着电视，看陈坐强回来了，连忙起身倒水。

　　“刘姨你先忙吧，不用管我们。”陈坐强接过一杯水递给秋萍，三人坐在客厅里，秋萍一直低着头不怎么说话，秋离也没看她。

　　“陈秋离，这是陈秋萍，以后他就住在我们家了。”陈坐强颇有些语重心长的意思，刚才他喝了不少酒，但现在似乎没什么异样。

　　“嗯。”秋离看了一眼秋萍，她依然低着头，秋离知道亲人离开的感觉，没有说什么。

　　“以后她就是你妹妹，明天周一她跟你一起去上学，我都安排好了，在学校里面你要多多照顾她。”

　　“你大伯就这一个女儿！我不允许她出什么事情，你知道吗？”

　　“嗯。”

　　“我问你知道了吗？！”陈坐强越说越激动，好像大伯的死跟秋离有莫大的关系 秋离有些莫名其妙，他甚至没怎么见过大伯。

　　“我知道了。”秋离认真的回答了一遍。

　　陈坐强躺在沙发上，神色悲伤，秋离心里也不是滋味，刘姨站在一边，也叹了口气。

　　过了一会，陈坐强抽着烟离开了，他还要去公司。

　　秋萍坐在沙发上没有动，刘姨出去送陈坐强了，秋离注意到秋萍在哭，她就坐在沙发上，眼泪无声的滴下来。

　　“给。”秋离拿起桌上的纸巾递给她。

　　秋离也有些迷茫，有些伤心啊，秋萍的出现意味着什么呢，自己的妹妹已经离开很多年了，如果秋韵还在的话，可能比秋萍小两岁吧。

　　秋离叹了口气，调整了一下情绪。

　　“我待会要上街去，你跟我一起去吧？”

　　秋萍擦了擦眼泪，轻轻的点了点头，耳边的头发从鬓角散落下来，秋离替他挽了挽头发，秋萍又开始掉眼泪。

　　这时刘姨回来了，她眼角也有些湿润，眼睛红红的，手上拿着一叠钞票。

　　“你爸叫我带秋萍上街买点衣服，待会我带你们出去吧？”

　　秋离看了一眼刘姨，此时气氛有点尴尬，但秋离还是不想放西子和小雅的鸽子。

　　反正明天秋萍也要跟我一起去学校..

　　“刘姨，我下午约了朋友，我带妹妹去吧，你把钱给我。”酝酿许久，秋离才开口说道。

　　刘姨倒是很好说话，没有反驳什么，直截了当的把钱给了秋离，秋离拿到手就先点了点数，两千块钱。

　　刘姨暗自点了点头，这孩子真是精明，跟他爸一样，而且性子更加沉稳。

　　回房换上一身便装，秋萍也换上了一身便装出了房间，秋离这才看到她的正脸。

　　她是那种鹅蛋脸，脸上有些婴儿肥，她的眼睛跟秋离很像，眼角翘起，一颗泪痣点缀在左眼下面，活脱脱的美人坯子。

　　秋离发现秋萍居然跟自己的长相有着五六分相似，等她再长大一点，褪去脸上的婴儿肥，当个模特那绝对是屈才。

　　只是秋萍可能最近哭狠了，眼睛都有些肿，秋离看着有些心疼，心想要好好照顾这个妹妹。

　　秋离对她微微一笑，秋萍也对秋离勉强笑笑，她或许很难开心起来，但慢慢的都会好的。

　　来到三人约定的地方，西子早早的等在那里了，她早到了半个多小时，结果秋离迟到了半个小时。

　　“陈！秋！离！你迟到了！”西子上来就要拧秋离的耳朵，秋离赶忙认错。

　　“这是秋萍，我妹。”秋离很自然的介绍秋萍是自己的妹妹，秋萍看了一眼秋离，感觉这个突然出现的男孩很自来熟。

　　“秋萍，这是西子，是我的同学。”

　　“同学？！”西子当场炸毛，右手立刻攀上秋离的耳朵。

　　“是大姐，大姐。”秋离立刻求饶，两人嬉笑的样子并没有让秋萍开心起来，她就站在那一言不发。

　　二人闹了一会，西子看了看秋萍，心想秋离一家人都这样吗，冷冰冰的。

　　不过他妹妹也太好看了吧？

　　三人站在那，西子却有些自惭形秽了。

　　“去逛街吧，要给秋萍买衣服。”秋离看了看秋萍，见她还是那副样子，也知道这事急不来。

　　来到广场上，天气还是很差，偌大的广场上只有寥寥几对情侣，天上挂着一层厚厚的黑云，三人有些沉默的逛着街，为了照顾秋萍的情绪，秋离刻意的没有跟西子多加互动。

　　西子也有点难受，心想的是小雅不在这个死秋离就会这样。

　　“秋萍，我带你去蓝城商场买衣服吧，那里的衣服特别好看。”

　　“好。”

　　“秋萍要不要喝奶茶，我去买？”

　　“好。”

　　“秋萍你喜欢娃娃吗，那边有玩偶店。”

　　“..不用了。”

　　看着秋离有些笨拙的想哄妹妹开心的样子，西子心里对秋萍产生了一丝奇怪的敌意，但她并没有表现出来。

　　秋离去买奶茶了，秋萍和西子两个人坐在广场上的长椅上，秋萍就看着街上来往的车流沉默着。

　　“秋萍，你哥哥怎么从来没跟我提过你啊？”西子随口问道

　　“...”

　　就是这随口一问，秋萍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自己的父亲跟陈坐强关系并不近，因为奶奶死的时候偏心，把老房子留给了陈坐富，陈坐强只分到了一些钱财，遗产方面分配大概是10：1，但陈坐富没什么本事，从小被惯坏了，房子也给败没了。

　　陈坐强却凭借自己的努力发了财，平日里祭祖的时候，陈坐富总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加上陈坐强那个性子，也没少说他。

　　他染上了很多坏毛病，后来秋萍的妈妈也跟他离了婚，陈坐富独自带着女儿，心事难以排解，生活更是压在他肩上的重担，时常需要找陈坐强借钱，陈坐强出手阔绰但免不了要挖苦，不是恶意嘲讽，只是恨铁不成钢，可陈坐富受不了了，他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没有意义了。

　　这天陈坐富喝醉了酒，想到自己失败的人生，留下一封遗书，自杀了，等秋萍上完晚自习回家的时候...

　　秋萍想到这里眼泪就哗哗的掉，西子也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秋离提着三杯奶茶过来，就看到秋萍哭得梨花带雨的，而且越哭越大声。

　　“这是怎么了？！”秋离连忙跑过来，他有些着急，父亲的那句必须照顾好妹妹让秋离明白自己的责任，他几乎是有些吼了起来。

　　西子吓了一跳，她第一次见秋离这个样子，他从来不发脾气，一次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