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月篇（4）

女子本是神游天外，望着远处的天际不知在思考些什么，听见身边轻轻的脚步声，她一顿，回眸望去。

见是穆策，孟诗不由露出淡淡的笑容，眼底还惨留着方才的愁绪，却也被她很快垂眸敛去，“阿策，你来了，我倒以为你还要过了十几日才来看我呢。”

穆策一想就知孟诗说的是当初迟迟不告诉她自己要去蓝氏听学，而且还在践行之际因兴起而连夜出城。

“我怎敢，若当真那般，怕是孟诗姐日后不愿再见我了。”穆策笑着走到梨木桌的另一边，安吾则是熟练地站到他旁边默默不语。

孟诗一听穆策的话便掩唇柔柔一笑，她本就没有多么怪罪穆策，不过是小小的打趣。穆策的性子从来都是那样，若真为了这些小事就生气，指不定要被他气多少回呢。

穆策抬手端起桌上的茶壶为她倒了一杯茶，却不曾给自己倒茶，只因今日他来得突然，这临水亭榭里准备的还是口感绵腻且深得姑娘们喜爱的花茶。

穆策问道：“孟诗姐怎在这里打发时间？”

孟诗沦落风尘，却依靠一身才艺在花烟楼里占据一席之地，更因穆策的唱词从来只由她最先唱出，“艺妓”之名在坊间盛起。

而这一身才艺可不是说有就有的，在夜里孟诗登台献唱令无数人惊绝不已，但是在白日里她亦是一刻不落地练习，如若没有什么事，她从不肯歇下。

因此，此刻看见孟诗独自在临水亭榭里遥望远方，穆策才会有此一问。

孟诗的目光落在杯中的茶水，稀碎的花屑在水面上漂浮打转，她轻叹一声，“你也清楚，再过几日便是中秋，云萍往年均会举办盛会，风月场上争奇斗艳，花烟楼自然不会落人一步。”

“中秋……阿策，你说那时会有多少人？而众人当中又能有几个真正去听我唱词？”

孟诗心如明镜，自己既然入了风尘，成为最为卑贱的风尘女子，那世间倾城刻骨的爱恋对她来说就是奢求。可孟诗还是痴痴盼着，盼着能有这样一个人带她离开花烟楼，彼此依偎终生。

若是那人出现，她绝不要错过。

穆策洞若观火，孟诗的心思其实非常容易猜透，他无奈摇了摇头，“中秋佳节，自是人满为患，至于有无孟诗姐所说的那样的人，与你唱或不唱，此间实则无甚关系。”

“你所盼的不过是那人能解你心声，既是要心有灵犀，又何必在意唱或不唱。”

孟诗缄默不语，穆策勾出一个极淡的笑容便不再说下去，在他眼里，唱词本就不需要与太多的东西有所牵扯，真正有所牵扯的那便只是词中蕴意罢了。

孟诗这一沉默便是一段不短的时间，期间花烟楼的侍仆奉上来一壶新沏的清茶，知道花茶不符穆策的喜好，每当他来花烟楼时都会端上他喜好的清茶。

侍仆才放下茶壶退出去，安吾便手脚利落地端起茶壶给穆策倒了一杯，他知道穆策的喜好，那甜腻的花茶自然不是为自家公子准备的。

孟诗思虑了许久，才展开笑颜，穆策便知道她已想清楚。

只听孟诗问道：“阿策觉得，中秋那夜唱什么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