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

亚克•卡拉曼达特，这是眼前这位少年的名字。纹章完全没问题，也有足够的证据证明其确实是卡拉曼达特的分家。 卡拉曼达特家族的纹章，是象征着慷慨与仁善的白色圆形纹章，有着特别的魔素纹理，还纹有特别的白之心。而分家的纹章，则是没有白之心作为象征，而是纹有普通的动物图案，例如狮子或公羊之类的。狮子象征无尽的勇气，公羊则作为胜利的象征。而这位，两样都不是，而是象征快乐的松鼠。 然而这也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卡拉曼达特在圣魔大战前的历史已经不可考证了，本家里也是只剩下了残破的文章记载家族的历史。 倒了现在，早在百年之前，最后一任卡拉曼达特本家的后人已经病逝了，并且把精神寄托在自己最爱的人偶上——也就是菲尔身上，于是菲尔成为了最后一任卡拉曼达特家族宗家的成员，也是族长，实质上卡拉曼达特家族已经名存实亡了。 虽然也不是没有本来是人类后来成为魔物继承家族的贵族，但是这在人类世界是得不到官方认可的。而且人类总体上一贯对魔物都抱有恐惧的态度。 这样的情况下找上门，要么是看中了传闻中的卡拉曼达特家族的可能存在的巨额遗产——其实哪有什么遗产，菲尔刚醒来时家徒四壁，要不是趁着魔素还未散去复活了几个忠诚的仆从作为活尸娘，可能一开始就会沦落到为了生计而四处流浪的地步；要么就是已经在人类世界混不下去了。 怎么想都不会是好事。 虽说是这样想的，不过菲尔还是拿出了对待穷亲戚的态度准备热情的招待这位远道而来的亲戚。 “尊贵的菲尔丝坦•卡拉曼达特伯爵，您的美貌如清晨绽开的鸢尾花一样美丽。” “亚克•卡拉曼达特男爵，愿你的松鼠骑士在蔷薇之路上披荆斩棘。” 相互打了招呼后，菲尔便让马库斯和卢修斯在背后跟着，招呼亚克和自己一起前往会客厅。 “亚克？可以这样叫你吧？你是从哪里来的？”菲尔在前面飘着，一边飘一边问。 “菲尔丝坦大人，我是从南方的卡尔蒙特过来的。” “那还挺远啊，分家已经过去了那么远的地方吗？” “圣魔大战发生后，中心的卡拉德加已经不适合住人了。” “是这样啊。”嘴上这么说着，菲尔突然再度想起了留存在这具人偶体内的记忆。 虽然有些模糊，但是那柔弱的孤独女孩，紧紧抱住人偶的模样已经像是刻入魔素了一般留在了灵魂的某处。有些沉浸入了回忆样子，不过菲尔在之后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从正门前往会客厅的距离不算远，远道而来的贵客也很快就入座了。马库斯为主人和客人上了茶。“据我所知，卡尔蒙特和卡拉德加之间隔着号称树海的西格尔森，有什么事情值得你跑这么远的路来到卡拉德加。”亚克挠了挠头。这让菲尔皱起了眉头。似乎，这亚克也不太懂礼仪的样子？“菲尔丝坦大人，我在卡尔蒙特其实已经算不得什么贵族了，也就是一个经商的的小商人而已。”亚克顿了顿，接着说道，“最近卡尔蒙特和卡拉德加的商道被打通了，我也就过来了，刚巧想起自己祖辈上还是贵族，所以想着过来打个招呼或许能有什么收获的样子。”“为什么你会觉得和我打招呼会有收获？”菲尔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因为在外面的传言啦，说是什么尊贵之人的不可思议洋馆，神奇的商品，财富女神的知识啊什么的，感觉说的地点似乎有点熟悉，后来在族谱里面查到了点什么，就来确认一下什么的。”来自卡尔蒙特的进货商吗？就这么一种定义还真是有点出乎意料了。倒不如说这种完全不在意自己祖辈的贵族身份，已经彻底把自己当商人看待的做法，在这个世界也挺罕见的。不过说到底，这么找上门来是想借用贵族的身份来让商品更畅销呢，还是想要从自己这里得到更有价值的商品呢。尝了口茶点，菲尔颇有兴致的听着亚克的一路上的见闻，时不时发表自己的意见。“……刚出发的时候，听说隔壁车队有人直接没有做检疫工作就直接上车了，还真是可怕，就这么出发可不好……”“……西格尔森的神圣之泉，听说最近倒是来了一批病人花了大价钱寻求治疗……”“……西格尔森的发发·多拉咪小姐硬拉着我们开了演唱会，虽然声音挺好听的，但是音量是不是太大了点……”“……发发·多拉咪小姐嘛，如果你们见到她的另一面的话估计就不会觉得她这一面的声音大了……”“……我在走过树海中段的时候，听说了深处有无法见到阳光的有幽暗地段，据说生存着巨大蜘蛛和恐怖的树怪，还真是可怕……”“……我没有听说过蜘蛛的传闻啊，不过那里的树精都是懒散的不行的样子，倒没有什么可怕的……”闲话谈完，自然话题就转到工作上了。“菲尔丝坦大人，有关于在卡拉德加本地出售的名为‘肥料’的东西，您有销售到卡尔蒙特的打算吗？”“关于肥料的问题，我暂时还没有销售到卡拉德加以外地区的打算，肥料其实是一种对于土壤的改造，用于使土壤更肥沃的手段。我本身对于卡拉德加以外地区的土壤并不了解，而且也暂时没有精力去了解那些。”“那么，下次我带来些土壤供您研究？”“这种事情，还是必须我亲自过去研究才行。”菲尔轻轻喝了口茶。“比起那个，我这里有神奇的种子，可以开出七色的花瓣，像是纹章的花或颜色艳丽的花之类的，这种相比肥料更能卖出去吧。”亚克有些愁眉苦脸的样子。“最近不知怎么，卡尔蒙特的气候愈发炎热了起来，各个庄稼的收成也不太好，很多人都已经迁移至树海的边缘生活了，各个绿洲的情况也越来越差了。”“所以你想做点什么？”菲尔有些惊讶。“看到了这里宛如魔法一般的名为‘肥料’的道具后，我就在想，或许在卡拉德加身为伯爵的您可以可以帮助我点什么。”“气候的异常，很有可能是魔素的原因，这可不仅仅是肥料所能解决的。”菲尔沉思了一下，“这样把，我联系一下在南方生活的友人，或许她能知道些什么。”“真是万分感谢，菲尔丝坦大人，您真的和传闻中一样，慷慨大方又乐于助人，高尚的像是卡拉曼达特一世一般。”“我也没这么厉害，这也太过于夸耀了。”菲尔反驳着，吃起了茶点。事实上，因为历史的丢失，她完全不知道卡拉曼达特一世是谁。像这种已经被扫到哪个历史间隙的往事，除了千年以上寿命的魔物娘，史料大量残缺的人类估计也很少有人能知道了。之后又稍微闲聊了一下，了解到亚克家里还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妹妹，自己作为唯一的男丁而出门做生意，也是非常辛苦的。“既然你来卡拉德加还没有落脚的地方，我的庄园还有些空房，可以先作为你的商队歇脚的地方，你觉得怎么样。”“那还真是感谢，报酬我会支付的，那就拜托了。”招呼着马库斯领着亚克下去，菲尔慢悠悠飘向卢修斯，要求卢修斯抱抱她。“大小姐，注意形象。”虽然这么说着，但是卢修斯还是抱起了菲尔。“没关系没关系，我本来就是人偶啊，很适合被抱着。而且你也没反对不是吗？”“大小姐——”“行了，我知道的，别说话了，就让我躺一会儿吧。”卢修斯没有在说什么，只是呆在会客厅抱着菲尔。“卢修斯，一开始我学礼仪啊，真的好难啊。”“卢修斯，你说为什么大家都起来了，本来的只剩白骨的人都长回来肉了，只有菲尔丝坦起不来，就那么一直躺着。”卢修斯没有说话，只是抱着小小的人偶静静的倾听着。“卡拉曼达特家族的人啊，都挺不错的，菲尔丝坦和亚克都是很好的人，为什么现在都变成了这样了？”“菲尔丝坦把记忆给我了，是自己不愿意起来陪我吗？”卢修斯摸了摸菲尔的头发。“您就是下一任的大小姐，这是菲尔丝坦家主承认的。”“那明明就是一个玩笑。”“不是玩笑，菲尔丝坦家主是认真的。”卢修斯认真的回答道。“那你说，如果我早点会动起来，菲尔丝坦是不是就不会死了？”卢修斯沉默了。菲尔问完之后，就不再出声了，只是静静躺在卢修斯的怀里，像是一个真正的人偶娃娃一样。蓝星的记忆，人偶本身的记忆，菲尔丝坦的记忆，交织在了一起。菲尔挤了挤身子，身躯在无意识中回忆着曾经在那个怀中的感觉。“就算大小姐当时可以活动，菲尔丝坦家主也撑不住了。再说，大小姐的魔素化也会加重家主的病情。”“……还真是自私呢。”卢修斯没有接话。“保持着人类的身份死去这种想法，还真是自私呢。”“擅自觉得一个人偶可以代替自己成为家主什么的，这是什么懦弱的想法啊。”如果人类死去的话，是有概率成为魔物娘的。如果坚持自我的话，就像是真正复活了一样神奇。但是菲尔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不是菲尔丝坦了。因为她只是完全了解菲尔丝坦的想法与记忆，她不认为自己是菲尔丝坦。这点在蓝星的记忆苏醒之前就是这样了。在她还只是作为一个产生了意识的人偶，目睹了菲尔丝坦渐渐干瘪的尸体时，就是这样了。菲尔丝坦，自杀了。所以才会有她的出生。卢修斯紧紧抱着现在显得无比脆弱的菲尔。当年被菲尔最先唤醒的，也是照顾菲尔丝坦到最后的老仆，一个是卢修斯，另一个是马尔斯。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差不多是普通人类的一生了，过去的事也渐渐变得不再能经常回忆起来了。但有些事，就那么铭刻在记忆中，宛如昨日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