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灵和老洋人的离去

祝千秋感到腹部剧烈的疼痛，突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她是要走了吧？司命星君肯定要过来捉拿她了，她以为还能有两年的时间，没想到这么快就到头了。

她悲哀的看着此刻惊的一脸惨白的杨邵——别了师兄，即使再见面，他也只会是东华帝君，不会再是杨邵了！

陈玉楼恨恨的瞪了杨邵一眼，一把将她抱起就往外冲，一面慌张的喊着：“快来人！去请稳婆和大夫过来！”

下人们惊慌失措，纷纷听从吩咐想外跑去。

花灵和老洋人听到动静，看到这一幕，通通吓傻了眼，花灵因为学过几年医术，赶紧跟着一起奔到房间里，陈玉楼将祝千秋放在床上，看着她一脸虚弱的苍白，额头上的汗珠滚滚而下。

“没事的，没事的，稳婆已经去请了，大夫也很快就来了，我先出去看看，你放心，放心……”陈玉楼又惊又怕，口中却不住的安慰她。

“对不起陈大哥，又……麻烦你了，你放心，就，就这一次，以后，我再也不会麻烦你了……如果你当初没遇见我，该有多好……”祝千秋忍着疼痛说，终究是她连累了他，只要她一走，司命星君就会解了他的摄心大法，他又会是那个意气风发的陈玉楼了。

“不，你不要这么说，不要胡思乱想，”陈玉楼心中大痛，喘了几下，定定的看着她：“如果当初没遇见你，恐怕我早就死了，你看，我们是有缘的，我们是该遇见的……你不要说话，我出去看看人都来了没有……”

他转身就向门外奔去，不敢再听她说话，一出门就看到正准备进房的杨邵，顿时心中又悲又愤，一拳便挥了过去。

陈玉楼这一拳正好打在杨邵脸上被碎瓷片割破的伤口上，刚凝结的薄血痂又再度破裂出血，伤口显得更深了。

杨邵懵懂的捂着脸，看着他，也不生气，只是喃喃道：“陈兄，我师妹怎么样了？”

陈玉楼见他这样，深感无奈，只得撇过头重重叹气，又一把抓住一个下人再次吩咐：“雪太大了，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抬轿子，或者，把产婆和大夫给背过来，不管用什么办法，越快越好，多少钱都没有关系，快去！”

下人吓得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被雪滑了几个滚，挣扎着起身，老洋人也踉跄着跟着去帮忙了。

房内，祝千秋看着身边的花灵，见小姑娘一脸泪水，于是伸手指着一旁的衣柜，忍着疼说：“这里面有孩子的衣服，我做了不少，应该能穿到三四岁，还有，师兄的衣服……你告诉他，衣服做好了就是要穿的，不要再放着了，否则我真的白做了……还有一些钱，都在里面了，我走后，你们带着孩子，带着孩子回家，好好过日子……我好后悔，没有多留一些钱给你们……”

“师姐，师姐你不要说了！我好怕！”花灵被她一番话吓得禁不住的哆嗦。

“你听着，不管……出了什么意外，一定要保小不保大，我活着……是没用的了……我要走了，我要走了……”

祝千秋所有的话，全部被守在门外的陈玉楼和杨邵听在耳中，陈玉楼浑身冰冷，看着杨邵连生气都气不起来了，杨邵则是失了魂魄般，此刻正想推门而入，就看到花灵哭着跑了出来。

“你出来做什么！！”杨邵冲她大吼。

“师姐，好可怕……我怕……我从来没有见过她这样……”花灵哭的直噎着喘不来气，那边稳婆和大夫也都赶过来了。

稳婆见杨邵想冲进房，被她一把推了出去：“行啦！这位先生就别捣乱了！你这样的老婆子见多了！产妇那是因为太疼了才会说胡话，你们就都镇定点吧，否则产妇没事你们就被自己吓死了！小姑娘，进来帮忙！”

陈玉楼见产婆说话有底气，心里稍稍稳了一些，身旁的杨邵却发出一声怒吼：“祝千秋，我命令你，不准死！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能带走你！”

司命星君刚到了产房外边，就被一环强烈的光波震出二里地，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

“有帝君的强烈执念保护，祝千秋，且让你再陪他一段时日吧！不过，哼，本司还得给你一个警告才是！”司命铁青着脸，一个旋身消失在天际。

陈玉楼听见房内传来婴儿的哭声，产婆出来道喜，母女平安，杨邵已经冲了进去，花玛拐站在他身侧，安慰道：

“总把头，没事了，你且放宽心。”

陈玉楼一转身，压在嗓子眼的一口血终于喷了出来。

“总把头！！”

陈玉楼冲花玛拐摆了摆手，吐出这口血，觉得好多了，不过……他握紧了拳——他第一次感受到与她生离死别的恐惧，第一次觉得自己不止是要每天见到她，他所想要的，却是更多。

他看了眼紧闭的房门，转身离去。

“师妹，你看看，我们的女儿，”杨邵轻抚着祝千秋苍白的脸，一直和她说着话，不让她睡过去：“稳婆说了，孩子除了小一点，没有其他的毛病，多喂喂也就壮了，你看看。”

他将襁褓中的女儿放在她身侧，不住的唤她：“你看，孩子多好啊。”

祝千秋伸手摸了一下孩子娇嫩的脸蛋，又把手伸向杨邵受伤的脸颊。

“没事，我没事，只要你好了，你揍我一脸血都没关系，师妹，我错了，你原谅我好吗？”他一把握住祝千秋的手，低声哀求。

祝千秋虚弱的笑笑，却是说不出话来。

花灵见状，松了口气，不想打扰两人说话，便退了出去，看到门外的老洋人，想了想说：“师兄，我们去后山采药给师姐补身体吧。”

“陈总把头不是吩咐大夫开了最好的药来了么？”老洋人不解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风雪上山。

“那些药好是好，只是放了时间太久，像人参和灵芝都没了刚挖出来的灵气，一根根枯朽的像干柴棒子，”她刚才也是被祝千秋吓到了，看自家师姐脱离了危险，就想着赶紧去采些新鲜的药草为她滋补：“刚才师姐句句话都像交代遗言，我好怕，现在虽然稳定了，可月子里变数也多，而且她根本没有足月就生产，身体大伤，我担心……”

“别说了，我们赶紧走吧。”老洋人点点头，花灵去厨房找到背篓，两人一起奔入皓雪苍茫的天地，这一去，却是再也没有回来。

杨邵在得知消息的时候，下人们已经抬着两人僵直的尸体，停在陈家大宅外。

他蹲下身，看着花灵手中还紧握着一株灵芝，面上还带着惊喜的笑容，生命却戛然而止了。

老洋人紧紧牵着她的手，无声无息的躺在她的身侧。

“鹧鸪哨兄弟，”陈玉楼看着杨邵不敢相信的面庞，沉痛道：“他们是被上山砍柴的人发现的，柴夫说，是被剧毒的七步蛇咬死，他也很纳闷，为什么如此冰天雪地还有毒蛇出没……不过现在首要的事，是千万不要让千秋妹子知道啊！她刚生产，不能受任何刺激！花灵和老洋人的丧事，我会好好办的，你放心吧！”

花玛拐从花灵手中将灵芝拿了下来，递给杨邵：“这应该是花灵姑娘采给杨夫人的，也……算是她最后的心意，杨先生收好了。”

杨邵双手接过，看着花灵和老洋人被抬走，一天之内惊惧交加，大喜大悲，让他刚站起身就又跌倒在地，眼泪便扑簌簌的落了下来。

陈玉楼见状慌忙扶住他，他摆了摆手，拿着灵芝，用袖口胡乱的将眼泪抹去，强撑着自己站好。

对，要瞒住师妹，不能让她知道……从今日起，他就只有她和孩子了，她们万万不能再出事了……

风雪中，杨邵踉踉跄跄奔入大门，陈玉楼看着他落雪中苍凉的背影，久久伫立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