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千年重现堪悲泣【二十】

身体蓦而下坠，快得无与比伦。“轰”地一声大响，一座小山被汹涌迸爆的劲气削为平地。堪堪稳住自己的身形，就见杨戬身形一转，借了爆炸的巨大冲力，疾电般向后飞退。杨戬飞退的速度明显有些滞涩，瑶姬知他在积雷山受过重伤，现在还未完全复原，心下担忧，“二郎后来怎么样了，他没事吧！”

“舅舅没事！”

看着孙悟空大喜下提气加速，片刻间已冲到他身后。正待运棒击出，杨戬蓦然回过身来，枪交左手，神色间犹自带了几分冷嘲之意。

孙悟空也知上当了，不等他后退，便在这火光电石的刹那之间，七彩光泽映亮了他半侧身子，浩大的气浪席卷而出。但听得一声山摇地动的巨响，无数乱石碎泥冲天炸出，孙悟空未及哼出一声，已被这强大得无可比拟的巨力击得直飞出去。杨戬右手已从袖里探出，宝莲灯滴溜溜轻旋不止，喷薄出一天一地的绚光流舞。

就这样被打出去了？忽如其来的偷袭看的瑶姬也是乍舌，心里却是高兴，该，嘴臭的猴子。

杨戬一声冷笑，法力催上枪身，封了孙悟空的法力。衣袖飘忽中身形凭空拨起，悠然如闲庭信步，身形坠下，索性重重一脚踏上了这猴子的胸前，同时法力如长江大河般地冲入绛宫，逆行至泥洹之内，顿时彻底禁锢了孙悟空的元神。再看孙悟空愤怒不甘的目光倏然变得迟钝茫然，就如凡间才出生的小猴一般无知无识。

瑶姬看着浑身不由得一震，这种手法她是知道的，难怪孙猴子被折磨得经络俱断，接续起来后法力却是分毫不损，连吃到的苦头都全无印象。以儿子那样心智，明知道是敌人还会给他恢复的机会吗？而且还是故意为之。为何这么大的破绽，他们就是看不到？！她在画面中看到他们对待杨戬除了仇恨就是成见，为何就没有一个人有一丝丝的怀疑，他们早就失去了冷静分析的能力！瑶姬感到一阵心痛，长了张嘴，颤抖着“你们，就没有谁……怀疑过？”

怀疑？他们咽下苦涩的泪水，他们那时对他除了仇恨就是偏见，就算有这么大的破绽，也都是在想着他又有什么阴谋，他们从来就没有好好的想过，分析过。

尤其是哪吒，梅山兄弟几人尤甚，几千年的兄弟，他们竟然也看不到，看不出，为什么他们就没有多想一想，哪怕是有一点点的怀疑呢！？……

小玉泪水模糊了双眼，画面中正是气喘吁吁的哮天犬抱着小狐狸来找杨戬。杨戬催动法力压住小玉的伤势。而那时沉香也是为了救小玉又杀上天庭。

杨戬面色变得铁青，【他又杀上三十三重天去了？】又吩咐哮天犬道【你先觅地藏好小玉和那只死猴子，然后找齐梅山兄弟，即刻到凌霄殿候命备战我去向玉帝谢罪，外加缉拿沉香，只有落在我的手里，这浑小子才有望保得住一条小命！】

儿子无声的叹息，眉眼间的疲惫，烦恼，瑶姬不由得张开双臂轻轻拢住他的肩膀，这幅不算结实的身躯承担了多少不属于他自己的重担！？为了沉香真是操碎了心。

他驾云才入南天门，便有等候良久的星官谀笑着迎了上来，传旨令杨戬更换朝服，见驾议事。杨戬拱手称谢，心忧沉香，正欲设法套些口风，那星官却借着伺奉他更换铠氅的机会，抢先压低声音道【真君，小的是兜率门下。他老人家要我转告于您，沉香杀上三十三重天求药救人，已被他用两颗香灰假药骗回了凡间。但那小子发现仙丹无效，只怕会再冲上天来，那时若由他狂杀乱打不止，身体定会被法力拖垮，后果非同小可啊！】

瑶姬面色难看，这言语她明白，沉香虽然现在回了凡间，发现小玉不在后定会再次上天，沉香在率兜宫服下的仙丹，大半融入了骨血，没有尽数转成法力。今日先瑶池酣战，又冲杀上三十三重天，骨血的药效固然得以转化一些，但身体的疲乏也是必然的。法力如千斤重石，身体却如半朽之木，以朽木荷巨石，岂有不折断仆倒之理？

她盼着沉香不要在闹出什么事端。沉香闯祸，可收拾烂摊子的都是杨戬。儿子太累了。

“沉香，你不会又打上天庭了吧”瑶姬终是问道。

沉香冷着脸，依旧是一语不发。心中却是压抑的苦涩。怎么不会！就是这一次，逼得舅舅最终走上了那条不归路。

画面中司法天神一身朝服穿戴整齐，玉帝正在凌霄殿召集众仙议事，杨戬跟着星官进入大殿请罪。王母倒是先一步为他开脱，反倒是玉帝淡淡的开口驳了回去。这下子就连王母都感到讶异。

画面外看着的瑶姬亦是毛骨悚然，那个自己叫了不知多少年的兄长，看不出任何情绪的眸子直直打量着阶下低头的儿子。

毕竟是死物啊……

现在知道了真相，以前觉得违和的地方一下子明白了。他们就算是再如何模仿一些生灵的情感，但终究是死物，就算看上去有喜怒哀乐，也藏不住深处的麻木、冷漠。

更令她恐惧的是，她在玉帝的眼底看到了对不是同类，对杨戬的……好奇。被玉帝盯上会怎么样？定然不是什么好事。

她以后要怎么面对这个兄长？又要如何面对被她叫做……逆子的……儿子！

杨戬，二郎！瑶姬是知道杨戬在刘府小木屋里的，只记得那年的中秋他出现一次，自己还为有这个儿子丢脸，没有好好的看看他。后来呢！后来他去哪了，没人提起她也就逐渐的淡忘，甚至都记不起还有这么个儿子。这么多年他是怎么过的！想到画面中女娲娘娘的话，先前沉香他们的只言片语，她心头的不安、恐惧越发的强烈，不等她询问，就看到水镜里看守天门的天将跌跌撞撞地冲进殿里。

沉香果然又打上了天庭。虽然是在意料之中，但真的发生之时瑶姬还是不由得皱眉，她下意识的看向儿子。从他微凛的眼神中看到不安，担忧。那转瞬即逝的表情，若不是她一直在注意着他怕也是不会看到。

王母给杨戬下旨命他将功赎罪捉拿沉香，瑶姬看到了众仙看他的鄙夷，不屑，王母的审视，以及玉帝眼底。瑶姬的心倏的紧缩，他又要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