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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锋刃

深宫录

赵慈来到殿外的时候,妍伊已然在殿中一张席子上面伏于地,行拜礼之状。素白的裙装席地,倒是多了几分肃穆。赵慈想到殿内的叶尚宫和背后的母亲及整个判书府的态度,不由得在心中微微叹了口气。但只是一瞬,她的神色又恢复了往日的端庄柔和:“宁嫔所受流言之苦,本就是下头的宫人错了心,听了些不知哪里吹来的风,兀自胡猜一气,闹得一些没影的传闻。这就是上了府衙公堂,也断断说不出宁嫔的半点不是。宁嫔又何必妄自菲薄,言自己配不上这宁嫔之位,非得引咎而请辞?既无犯下大过,这离宫废位,是断断不得的。”

妍伊直起半身,芍药花初开般带着些许倾世明艳之色的脸上此时却带着一丝锋利的倔意:“娘娘明鉴,惠泽后宫,是我等嫔妾之福。但常有言,空穴怎会来风?既是有了传言,便是众口铄金,最终一人清誉毁于一旦。声名既毁,便再无懿德可言。既如此,失了令望,又如何忝居一品嫔之位。妾既能令流言广传,便是妾无能,不堪上人们重托。”

赵慈心知妍伊之意,但却不知她是否已然猜出此次流言的源头。又是否与自己的猜测凑到了一块儿。是而继续温声道:“有道是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宁嫔究竟是为何非要如此执着于此般置之不理也无可不可之事?”

妍伊坚决道:“娘娘,清者自然清,浊者自然浊,但世间只怕是并非所有之人,有闲暇愿意去辩证何处水是真清,何处又是真浊。若是有必然与这水产生交集的人,定是不欲人说,就可将这清浊探得清清楚楚。但若反之,又怎会刻意去探求。既如此,试问娘娘又如何能放心把这些清誉对错,都单单交付于清者自清这一无为之说?”

赵慈闻言,倒也觉得至此也无甚可说了。这件事,终究还是她来做,更加正当。如此也好,她也能借此机会,探探这王宫里的虚实。究竟,她是李氏的中殿国母,而不再单是兵曹判书府的赵氏女儿。家族荣光要紧,可法度和国母的体面,又何尝不重要?凡事,还是明明朗朗地对簿公堂,一一核算,才是真的对得起国母的磊落,不使这个位置失去了它原本应有的光彩。

想到这里,赵慈沉下声来,庄重肃然道:“此事事关王室声誉,不可轻忽。既然事由因流言而起,那便从此查起。福喜,去把提调尚宫叫来吧。至于,废位离宫一事,日前就暂不再议。宁嫔且宽心,此事,交泰殿自会给嘉华堂和淑庆宫一个交代。”

妍伊双臂交叠于前,俯身再拜于席上:“娘娘明德,妾与宋淑仪谢过娘娘恩典。”

看着妍伊离去的背影,赵慈目光微微沉了沉,旋即又陷入了一片柔和的平静。再开口,又是柔和而略带庄肃的音调:“福喜,且去查吧。”

福喜低头微微犹豫:“娘娘,此事如此张扬,怕是瞒不过叶尚宫和县主那儿。”

赵慈声音如常,神色也不曾变换:“我何时说过此事要瞒着她们了?”见福喜诧异抬头,赵慈又缓缓开口,补充道:“此事就是要光明正大的查,查的王宫里底朝了天才好。最好,趁此机会把所有宫人的来历明细,一一都查清才好。”

回嘉华堂的路上,玉壶一路上跟在妍伊侧旁,看着妍伊一步一步默默走着,虽然步履微微比平日略微有些慢,但也并非晃的厉害,只是似乎脸上比来时的时候多了一点完成使命的释然。见此情形,玉壶再也忍不住内心的疑惑,出声相询:“娘娘何必非要来此一遭?眼下是谁放出这流言还尚未知晓,如此贸贸然地去找了中殿娘娘令她出手相查,纵然是合情合理,也最是能平息流言,但也多少冒险。”

此时二人已然走到湖水旁松林中,四下寂寂无人,唯有夏日的蝉鸣声一阵一阵地传来,偶尔夹杂几声清脆的鸟鸣。妍伊步子未曾停下,只更清缓地向前,音调还是如以往一般清脆利落:“你是觉得我不该冒进,做这赌徒一般的打算?”

玉壶略略有些着急:“具尚宫也并不同意如此做法,想来两位知道了,也觉得娘娘如此失于急切,不如稳中求胜来得稳妥。若是中殿娘娘不答应,巧言搪塞过去,反倒闹大此事,治娘娘一个逼迫中殿的不敬之罪,那娘娘岂不是白白地打草惊蛇,徒然让这别有居心之人钻了空子?”

妍伊顿了顿,抬眼看了看树缝间漏下的斑驳的光影,如同一幅生动的水墨一派壁影画,在地上明明灭灭地迷离变幻摆动,就如现在这雾里看花的局势一般,宛如万花筒里的世界,多变而虚幻。让人看不清日后的路,甚至就眼前也是虚实难测。“赌也是赌,不过是看看中殿对于此事究竟是何种态度罢了。若是她真的如此,即使看不穿这背后之人和她的用意,至少也明白了中殿的态度。焉知她这心里,又何曾不是为了赵氏,存了与主上作难的心思。”

妍伊说话的时候,语气里没有多大情绪,只是淡淡的,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她不甚相关的事实推论一般。自从具尚宫明示了妍伊李润的利用心思,玉壶也就跟着妍伊断绝了对于李润之前的那份美好的希望与猜想。从前有多欣羡李润对于妍伊的真心,构建的故事有多么绮丽唯美,现在回看来当初的念想就有多可笑。那个故事里的风花雪月就好比少女梦境里的梦幻泡影,好比一本自己想象出来的绝恋小说话本,最终只是活在了人们口耳相传的故事里。回首向来锦簇处,也不免有些乱花迷人眼,看不清哪里是真正的鲜花,哪里又是美化了的富贵绢花。

良久,玉壶看着不知何时停了步履,对着湖水有些出神的妍伊,低低地耳语似的说了一句:“也许,娘娘也是因为太想明白,这镜象缤纷里,何为真,何为假,何为实际,又何为虚幻吧?”

就如在这规行矩步而严整拘束,规矩大过天的王宫里,人的心究竟是依着法度而做出的判断,凭着道义而行,还是因着权和欲,在改建梦中世界与现实冲突又妥协,最终还是要冷冰冰地大局着眼忽视一些东西,利用法度,最终只是为了达到自己内心的目的,或者完成自己所谓的目标。

妍伊没有说话,玉壶也没有再追问下去。仿佛过了许久,才恍惚听到妍伊的一句轻渺的回话:“或许,有的呢。”

或许是内心的锋芒与天性里隐藏的不羁更愿意以这种最直截了当却也失之妥帖的法子为自己摆脱流言的侵袭,也或许,是内心其实还想着,对宫中人上位者的真实想法做出一番试探。在李润的种种表现与点滴事件后,年纪轻轻的她,也有些不能确定,眼见是否都为实。这一招看似张扬的路数,或许也带了对于她所从来不甚多么熟悉的上位人心理的小心而谨慎的试探。

今日交泰殿陈情一事,很快就传遍了王宫各处,而赵慈随后的真抓实干也使得此事更加的脱离了原本几乎所有人的控制范围。一时之间,几乎整个宫里人都知道,为了这些日子的流言,两位娘娘先后出手,把宫里的宫人几乎个个盘查了个遍。而在这浩大的声势下,几乎人人都发现,中殿此次对于宫人的来历出处盘点的极为详尽,就连宫人的入宫时间,何人引入,家庭状况及成员关系等,都一一记录在册,条分缕析般地,愣是从出处人际上,对于流言的广传,进行了溯源。

此事自然也迅速惊动了勤政殿和慈庆殿。主上和大妃也先后过问了此事。傍晚,李润在大妃处用过晚膳后,径直来到了嘉华堂,待屋内只有玉壶与具尚宫以及妍伊三人后,李润劈头问的第一句话就是:“听得你今日去交泰殿前戴罪陈情了?怎的去前不曾和我知会一声?”

妍伊早知他会有此一问,却不欲和他在这件事上有过多牵扯,遂只淡淡说道:“是。我今儿交泰殿前言流言于我的危害,用了主上清者自清一论的新见,立陈流言放任的后果。若是我不能清誉复回,怕是不配为后宫,只怕是要废位离宫才使得。如此说项,最终中殿娘娘应允了我所求,这才有了今日娘娘盘查宫人来历一事。”

李润气结:“怕是听到流言之初,你就在盘算着如何独个解决这些了吧?你兵行如此险招,事先也并不让我知晓半点,更是对我绝口不提你的打算想法!就因了我前儿对你的实言布公,你如今是宁可拿自己去搏,也不愿信我能够替你哪怕参详多思一二了?”

妍伊短促地笑了一声,侧头看向李润,神色古怪:“信?参详?多思?实言布公?既然主上如此说项,那么妍伊如今就问主上一句。主上对于妍伊这个人,究竟是主子,君上,还是李润,泽温?您对于妍伊以泽温身份表明心意的时候,是真的以一个少年郎的心真情流露呢?还是用君上对于臣下得力可堪大用的心情为了嘉励臣下尽心搏命而淬取出的真心实意?封为妃嫔也罢,给予位份殊荣也罢,您哪一次不是志在必得?无论您想做什么,哪一次我是否加入参详于您的打算又有何效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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