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下了一场小雨,带来几分寒意。
长庆侯府朱墙壁瓦,墙角斜倚一株梨树,一阵风过,梨花纷纷落入院子里。
一片花瓣恰好落于石桌上的酒杯当中,惊醒了正坐在一旁小憩的紫衣美人。
只见那紫衣美人慢悠悠地抬起头,露出一双天生的狐狸眼,眼尾上勾,似漾着陈年美酒,又似含着无尽情丝。
这时,忽然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瘦削白净的少年穿着一件雪白的中衣就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当看见院中的女人时,他瞪圆了眼睛,长睫根根分明,弯出一个带韧性的弧度,乌黑的眼珠反射出一张极为妖媚的脸。
“师姐,你来了怎么不让人告诉我。”李同光慢慢俯下身从身后抱住阮棠,他抱得很紧,微微弓着身子将她整个人包围,头埋在她颈间,语气满是难以掩饰的喜悦。
他有一个秘密。
从见到师姐的第一眼,他就喜欢上了她。
可他只敢任由自己的爱意在阴暗又潮湿的角落里蔓延疯长,却不敢让她察觉分毫,他怕她会嫌弃他出身卑贱。
他是安国长公主与梧国面首的意外产物,生在皇室,却因为生父之故受尽嘲笑。
而他的生母也对他不闻不问。
十三岁那年,长公主病逝,临终前她将他送到了昭节皇后宫中,也是在这一年昭节皇后身边的朱衣卫左使任辛成了他的师父。
那时,他还不知道自己有个师姐。
初见师姐的场景对于他来说,不仅称不上是什么美好回忆,甚至还是他此生最狼狈的时候。
依稀记得那天烈日高照,他在训练场上被师父打的爬都爬不起来。
即便他的骨头早已被打断,师父也还是没手下留情,她说只有记住屈辱,才能变得更强。
最后,他被师父踩在脚下,无力反抗。
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隐约看到了一道模糊的身影朝他走来。
她将他抱回了房间。
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怀抱的温暖,真的好温暖,当时他甚至想,就这样死了也很好……
静默片刻,阮棠伸出手抵在李同光被柔软碎发覆盖的额头上,轻轻将他推开。
“鹫儿师弟,我要离开安国了。”阮棠偏过头,双眸水光潋滟,如涟漪悄然散开,无声无息的撩拨心弦,一低头一抬眸风情万种。
前两日,她得到消息,自己那个便宜师父任辛似乎出现在梧国,她总要去看看是真是假。
李同光瞬间被无尽的恐慌感淹没,他不断捏紧双手,不知不觉中就红了眼眶,他看阮棠的眼神满是不知所措:“师姐,是不是鹫儿哪里做的不好,你告诉鹫儿,鹫儿一定改好不好?”
“你现在已经是长庆侯了,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动不动就哭?”
阮棠毫不客气地捏住李同光白皙的脸颊,她的眼角眉梢微微下弯,语气夹杂着一丝戏谑。
五年前,任辛被人诬陷行刺昭节皇后,安国跟朱衣卫因此对她下达了追杀令。
她原本打算去找任辛,但她没想到会被李同光这个小可怜师弟缠上。
这一缠就是五年。
“师姐,我不想做长庆侯,我只想跟师姐在一起。”李同光小心翼翼地攥住阮棠的衣袖,他听话的没有哭,然而他乌黑的眼眸里却盛满了水光,那要哭不哭的可怜模样,更惹人怜惜。
他知道这些年师姐一直在寻找师父的下落,却始终没有师父的消息。
对此,他内心是窃喜的。
甚至他还卑劣的想过,师父要是死了,那他就是师姐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