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沉沉,繁星满天。
长廊下声声虫鸣,时有寒冷的晚风拂面,举目望去,每一庭柱,辄悬灯笼,淡黄色的流光将长廊照得灯火通明,将两侧的玉树琼枝映得如若烟萝。
稍稍走近一些,阮棠便看到了提灯站在走廊尽头遥望着皇城方向的谢危。
也不知等了多久,此刻谢危的裘衣上落了不少雪花,看到阮棠时,他大概没想到她今夜会来太傅府,神情有一瞬间错愕。
静默片刻,谢危才抬脚走向阮棠,在她面前站定后,他伸手抚去了她发间的落雪:“陛下不是要陪骠骑将军吃年夜饭吗?”
“朕若不来,你就打算在这站上一夜?”
阮棠一把抓住谢危过分消瘦的手,掌心那冰凉的温度,让她不由得微微蹙了蹙眉,随后她就将自己的暖手炉塞进了他手心里。
“陛下是在心疼臣吗?”
谢危唇角微微上扬,他拿着精巧的暖手炉,那暖意好似一下子就驱散了他身上的寒意。
“走吧,燕临还在宫中等着。”阮棠只是轻瞥了谢危一眼,就转身朝太傅府外走去。
一听这话,谢危脸上的神情几经变化,过了好半天,他才跟上已然走远的阮棠。
太傅府外禁军分列两旁,一架华美的马车停靠在正门口,阮棠率先上了马车,而后她又看向还傻站在门口的谢危,蹙着眉说道:“你是准备走过去?”
虽然两人的关系暧昧不清,但在外该有的礼数还是不可少,谢危缓步走到马车前:“多谢陛下体恤臣体弱,那臣便恭敬不如从命。”
“上来吧。”阮棠看着谢危苍白的脸色,思索了一会儿,她朝他伸出手。
她其实觉得谢危命挺大的,他刚戒掉五石散,治好离魂症,身体还处于极度虚弱的状态,也不好好在屋内修养,整天就喜欢瞎折腾,这都没死,不是命大是什么。
谢危弯唇笑了笑,他将手搭在阮棠的手上,然后轻轻握住,借着她的力道上了马车。
马车内空间很大,郑保恭敬地跪坐在一旁伺候,而阮棠一坐上马车,就看起了奏折。
“有劳郑公公。”谢危面带笑容地接下了郑保递给他的热茶。
郑保回以微笑:“太傅客气了。”
这时,车帘突然一阵蹁跹,阮棠的余光瞥见了在街边与人对峙的一主一仆。
“停车。”阮棠忽然出声道。
虽不解,但驾车的禁军统领还是听命行事。
阮棠放下手中的奏折,她抬起手,掀开车帘,指了指那名正据理力争的貌美女子,问郑保:“你可认识那是谁家夫人?”
这名女子挽着妇人鬓,一身绫罗绸缎,头配珠钗,可见是富贵人家的主母。
郑保仔细地看了看街边的女子:“陛下,是刑部侍郎张遮的夫人,户部右侍郎之女姜雪宁,上次宫宴奴才跟这位张夫人有过一面之缘,她有些与众不同,所以奴才对她有点印象。”
“哦?怎么个与众不同?”
随口问了一句,阮棠又饶有兴趣地看着姜雪宁,大致听懂了他们因何起的争执。
多半是姜雪宁开的这家胭脂铺挡了别人的财路,招来的无妄之灾。
郑保低头回道:“上次世家贵女皆为进宫赴宴精心打扮,这位张夫人就借机向这些贵女们售卖自家铺子的胭脂水粉,赚了不少银钱。”
“这位张夫人倒是个妙人,你去看看她可是遇上了什么麻烦。”阮棠放下车帘,又道:“你再问问她,可愿做女官。”
郑保与谢危皆是一愣。
“陛下不可,张夫人是有夫之妇啊!”郑保顿时大惊,他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
谢危也眼神怪异地看着阮棠,他跟郑保都想岔了,以为她的意思是让姜雪宁入宫做女官。
宫中女官主要是管理宫中事物,说白了这些女官也算是皇帝的女人。
“朕说的是入朝为官。”
话落,阮棠便不再理会还没回过神来的谢危跟郑保,她又继续看起了奏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