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晚风渐起,秋寒袭人。
寝宫内,灯烛初上,烛火摇曳出一片朦胧的红光,淡蓝色的绮罗帷幔在烛影里飘飘荡荡。
阮棠懒散地坐在御案前,她白皙的手指握着墨玉朱笔批阅奏折,头也不抬地说:“醒了为何还要装睡,你是打算在我的寝宫过夜?”
“你究竟是什么人?”
头顶传来的声音干净清透,带着一点好似被水汽滋润过的微哑,莫名有些撩人。
阮棠轻轻放下手中的笔,然后又用手支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不知何时走过来的白发男人,反问道:“你觉得我是什么人?”
其实相柳心中猜测并没有错,她的确不是这具身体真正的主人。
原主甘愿奉献自己的所有,换她前来挽救即将毁灭的国家,庇佑这个国家的子民。
不同于嫡出的兄长,原主只是上任辰荣王醉酒后的产物,她不受宠,甚至连正经名字都没有,一直是一个被边缘化的角色。
然而城破那一日,原主没有跟着自己同父异母的王兄向西炎俯首称臣,她殉了国。
无数次轮回,阮棠的心境或多或少受到了影响,这次她没有收取原主的报酬。
相柳猝不及防对上阮棠的目光,微微怔了一下,直到听见一声轻笑,他才神情不自然地偏过头,沉声道:“阿七是怎么回事?”
看着相柳泛红的耳尖,以及闪躲的行为,阮棠心知他是受到了“阿七”那一世的影响。
此事说来也是个巧合。
先前,她被自己爹安排去另一个世界修补轮回道,她只能暂时脱离这具身体。
原本两个世界有着时间差,约莫一日的功夫,她就能回来这个世界。
可她因为一个承诺在那个世界多留了几十年,因此,她这个世界的身体也沉睡了十日。
相柳被洪江带来她的寝宫,他大概是想通过入梦唤醒她,却意外到了她在的那个世界。
她找到相柳的时候,他已经失去了记忆,成了被人豢养的杀手阿七。
“关于这件事,我不能告诉你。”阮棠笑意盈盈地看着相柳,说的话却是毫无转圜余地。
随着这句话落下,室内陡然陷入一片沉默,阮棠端起桌上的花茶轻抿了一口,缓缓道:“不小心把你拉进别的世界是我之过,你想要什么,我可以赏赐给你,就当是给你的补偿。”
“别以为你是辰荣王,我就不敢动你!”
相柳被气笑了,随即又想起在另一个世界被阮棠呼来喝去的日子,他手上多了一柄弯刀。
“怎么还生气了?”阮棠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指尖轻点着自己的唇,不一会儿,她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相柳大人高风亮节,定是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倒是我着相了。”
语气停顿了一下,阮棠话锋一转,笑嘻嘻地说:“那我就不赏了,我让人送你出宫。”
“不必了!”
相柳额角的青筋若隐若现,他的眉目清朗,微微下垂的眉角,透着一丝怒意。
之后,相柳为防止再跟阮棠说下去,会按耐不住自己想砍人的心,他直接转身就走。
从阮棠的寝宫出来,路过殿外的莲花池,相柳突然停下脚步,他扫了一眼满池开的正好的莲花,侧头看向跟在自己身后的属下,冷冷地说:“你今晚带人把这莲池填了,看着就晦气。”
“相柳大人,这……”
属下不明所以地抬起头,正欲询问,却只看到相柳渐行渐远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