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送走了罗云皓，我和胖子看着小哥打点滴。

他已经开始发烧了。

这不是个好兆头。

一旦发烧，很多事情就会向着不可抑制的方向发展恶化下去。

我突然觉得有些疲惫。

不是因为小哥，而是突然觉得人来反抗命运这种东西实在是太难了。

什么见鬼的人定胜天，根本没有那回事。

最后，人都是会被放弃的那一个。

如果可以换一下。

如果可以换血，换骨髓，或者换点什么其他的。

只要能换命，让小哥好好活下去。

我真的什么都可以放弃的。

药里有安眠镇定的药物，小哥能睡一会儿。

小哥闭着眼睛，眉眼都是疲惫，我伸手摸了摸他滚烫的额头，欲言又止。

我真的没办法开口。

去和小哥说，我放弃了，他可以有自己的生活，只要他好好的。

我可以装作和他不认识的样子。

我知道，我又钻牛角尖了。

可是我却真的是忍不住不钻这个牛角尖。

我总是在不由自主的判断自己的做法到底是不是正确的。

当年为了找三叔，折了那么多人，最后我的答案到底是什么，我所图所求到底是什么。

到现在我也不知道。

年轻气盛，总觉得朋友走了还会回来。

但是三叔走了，没回来，潘子走了，也没回来。

我越是去找，身边的朋友就越来越少。

我再去找，新的朋友又离开了。

这就是命运。

可是我真的放不下小哥。

“别想了，这几年你总是一副怨妇的表情。”胖子拍拍我的肩膀，说道：“人活着，总得为点儿什么，你只要想好什么是你不想丢的，牢牢抓住就好，人就是想要的多，不想丢的少，所以才会拜千手观音，可是人只有两只手，也只能抓住两样东西，你想好你想要哪两样就好，其他的，无所谓。”

有时候我会觉得，胖子简直就是个哲学家。

这话听着真特么的有道理。

可是又听着像是个搞传销的。

胖子要是不干这行，估计还能干个成功学导师之类的。

“我只想，大家都好好的。”我想了半天，说道。

其实我真的只有这样一个念头而已。

但是这个简单的愿望又是那么难成功。

胖子没说话，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他好像是觉得有些闷，走到门口透气。

我看着小哥，想起很多年之前的一天。

我们从阴山回来，我和胖子吊着胳膊下棋，小哥坐在吴山居的院子里，茫茫然的看着快要下雨的天。

我和胖子下棋输了，我拿着棋子捣乱赖皮，胖子拿着拖鞋抡我。

后来天上下了雨，雨丝滴在我院子里常年没人打理的芭蕉叶上，溅起的水打湿了晾在院子里的邻居送来的干菜。

然后小哥起来收干菜，我和胖子打电话叫街上饭馆儿送菜过来。

那时年少，脑子浅，高兴不高兴的，都是一会儿。

心思越浅越快乐。

若是说遗憾，回不到过去才是最遗憾的。

人们都说未来会更好，其实是骗人的。

人活着，就是他妈的一天不如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