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给小哥喂了水，又打了一剂镇定剂，闷油瓶很安静，但是并不平静，全身还是在轻轻发着抖，我觉得需要他再好好睡一下，然后我把葡萄糖和营养剂也给他打了两针，闷油瓶出奇的顺从，顺从到都是不知道自己好好把袖子放下来，我只好给这个没有生活自理能力的人拾掇好，然后让他好好休息。

闷油瓶坐在那里呆呆的和青铜门调情,我呆呆坐在边上看着闷油瓶抽烟.一直以来我都以为接出来的闷油瓶是个头发胡子一大把的野人,谁知道见到的这个人依旧是送进去的样子,没有胡子,不长的头发,甚至说,连衣服都是十年前的样子.

他一点都没有变,只是我老了.

十年,我真的已经不再年轻.

虽然我知道,闷油瓶也许已经一两百岁了,他是张家的族长，是在我爷爷当家的时候就开始下斗的人,是老九门的霍仙姑都要下跪的人,论资排辈差不多赶上我祖爷的人,这样一个人一定比我年纪大,但是,却长的该死的年轻,同时,还该死总是失忆.

而我这个小辈,现在和他站在一起,就像胖子和我站在一起.

见到他,我才发现这十年过的又多匆忙,匆忙的都没有时间胡思乱想,现在,见到他,我终于有时间了,然后思维就开始各种脱缰狂奔.但是等到一支烟抽尽,我也就什么都不想了,这十年,我想开了很多东西,所以我现在什么都不想问,什么都不想说,我现在就想把人弄回杭州,在楼外楼开一桌,让他们全都滚出来庆祝小三爷娶媳妇回家.

闷油瓶还在呆呆的看青铜门,我上去扶他,他甚至没有看我,我蹲下身子,和闷油瓶平视,他的意识早不知道又滚到哪里去了,好久才又聚焦到我身上.

"我叫吴邪,我是你的亲人,你叫张小哥,记住了,我来带你回家.

回去的路似乎比来的时候还要顺利,闷油瓶显示出了难得的学习能力,我开始慢慢跟他说话,他还是不爱说话,但是对我来说,即便他能听着,就已经是最大的恩赐了,有时候我觉得闷油瓶也是一个悲哀的人,记得很快,慢慢的总能记得很多事情,但是忘的更快,一瞬间清空,以往的努力就全是浮云.

闷油瓶的体温一直很低,我怕他刚出来会冷,就给他裹着毯子,反正冰天雪地荒无人烟,也不怕有人看到,反正闷油瓶自己也不在乎,就让他这么裹着.出了云顶天宫,外面下起了小雪,窸窸窣窣的,透着端正肃穆,闷油瓶晃晃悠悠走了两步,突然就蹲下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怕他是身体出了状况,赶紧急走两步上前看他怎么了,结果......

闷油瓶蹲在雪地里,伸出那两根长的离谱,充满力量的手指,慢慢的,碰了一下地上的白雪,然后坚定的,慢慢的将手伸进雪里.

"你要是喜欢,以后我们常回来。”看着闷油瓶安静的样子，我真的不想打扰他，就蹲下身子，和他一起感受雪花慢慢融化的感觉。然后肩头一沉，我扭头一看，闷油瓶已经贴着我倒在雪地里。

“闷油瓶，闷油瓶！”我吓了一跳，赶紧把闷油瓶上半身扶起来靠在自己怀里，人已经昏过去了，我仔细一摸，身上烫的厉害，我赶紧把手伸进去扯开衣服一看，麒麟纹身已经很出现了，而且颜色很深，他在发热，我知道我们得加快速度，只有下了山，才能治病。

我把闷油瓶背起来，闷油瓶很轻，比以前还要轻，轻的让我揪心，他倒是从来不挑食，吃什么都是一样没有表情，但是我知道他是不喜欢吃动物内脏的，而且从他的表现看，其实他是很喜欢吃甜食的，我一边走就一边想，想着就想笑，原来这十年，我也没有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