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嫁衣

乾隆二十五年五月十三日

鲜艳绯红的金凤霓虹嫁衣是知嬅想要的，可惜事情总是不由人控制的，今日穿着这件正红嫁衣的人并不是知嬅，而是太后的侄孙女西林觉罗氏寰铢。知嬅则穿着红粉深色嫁衣嫁于永琪做侧福晋，虽然这件红粉嫁衣做工也算精良，刺绣也算精巧，不过它毕竟不是纯色正红嫁衣，它是红色中参杂了其他颜色的嫁衣，在知嬅眼中，它不是一件完整的嫁衣，虽然做工精良，但它仍然是残次品。

几天前，乾隆二十五年五月十日。

宫里迎接各府格格进宫选秀，不过今日选的可不是皇帝的妃子，而是皇五子永琪选福晋，知嬅身穿浅紫色兰花旗袍，头梳简单的小两把头，配雪白珍珠发簪，既简单又不失雅气，身旁的婢女蘴枝也是格外的精神抖擞。

知嬅先到了御花园的钦安殿候着，只见其他几位满族格格也在场，至于皇后、愉妃还有永琪一直迟迟未到场，最奇怪的是就连一直喜欢永琪的寰铢格格也不在场，知嬅同几位格格也不敢多问些什么，只是默默等候。

知嬅从卯时便一直等候，如今已到巳时还是不见任何踪影，正当知嬅不知该如何是好时，只见远处来了一个身影，知嬅仔细一看才知道那正是愉妃娘娘身旁的掌事姑姑桂姑姑。

桂姑姑手脚灵敏，不一会儿的功夫便走近了殿内，只听见她吆呼了一声：“各位格格幸苦了！”

知嬅也连同其他几位格格回应道：“回姑姑！不辛苦！”

桂姑姑正了正身，表情严肃，提了提嗓子，又道：“今日选福晋就到这儿了，除知嬅格格留下，其他格格请回吧！”

桂姑姑话一落脚就引来争议和打抱不平，甚至有声音说：“这五阿哥可是金贵的很，让我们等了这一上午，结果面都不露，我乌雅氏也是大姓，今日却受了如此大辱！”

面对争议，桂姑姑仍面不改色，只是声音略带严肃呵斥道：“在这紫禁城，你们每一个都是皇家的奴婢，没有谁比谁高贵，奴婢劝各位格格还是不要生事端，奴婢也是奉命行事。”

桂姑姑都如此说了，其他的格格也不敢再多说些什么了，就这样散了。

知嬅则随桂姑姑去了慈宁宫。

知嬅在桂姑姑的带领下来到了慈宁宫，知嬅不敢多想，也不愿多想，知嬅走进了慈宁宫大门，放远望去只见殿内正中央坐着的正是皇上，太后则坐的靠右些，皇后和愉妃坐在太后身旁，永琪同寰铢格格跪在大殿中央。

知嬅一步步走近永琪和寰铢，跪了了下来行礼，道：“请皇上、太后、皇后娘娘、愉妃娘娘安！”

皇上和皇后并没有多说什么，太后正了正身，只是冷冷道：“李玉，宣旨吧！”

接着李玉便弯着腰杆拿着那代表皇家独有的黄色圣旨走了出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寰铢格格，西林觉罗氏，秀外慧中，温文尔雅，珠规玉矩，实乃女中光华，特此钦赐为寰铢郡主，嫁于皇五子永琪为嫡福晋。知嬅格格，索绰罗氏，温柔敦厚，娴静聪慧，实乃皇五子侧福晋。于乾隆二十五年五月十三日在荣亲王府完婚。”

五月十三日，明珠、寰铢、知嬅同时成婚，晨时寰铢和明珠便去慈宁宫拜别太后和皇上，知嬅则拜别父母。

知嬅虽不满这嫁衣，不过迫于皇命还是只有穿着这件华丽的红粉嫁衣，就在皇帝下旨的那一刻，知嬅已经失去了灵魂，整日闷闷不乐，哪怕是这成亲之日，知嬅还是高兴不起来，她在等永琪的一个交代，或许她也不在乎了……

戌时，寰铢和知嬅在完成了各项繁琐的礼仪后，一前一后便进了荣亲王府，寰铢的住处在东处永琪亲自提名“珠翠楼”，知嬅的住处在西处同样是永琪亲自提名“芳华阁”。

寰铢先一步到大殿，知嬅则后一些，愉妃一人坐在大殿正堂上，各种礼节结束后，愉妃赐了一对吉祥如意锁，一把是给寰铢的，另一把则是给知嬅的，愉妃喜洋洋的道：“从今日起，你们便是这皇家的儿媳妇了，同样也是这荣亲王府的女主人，更是永琪的贤内助，本宫希望你们也不要分什么大小，好好的伺候永琪，做到家和万事兴，这才是皇上皇后及其本宫想看到的，你们明白吗？”

寰铢同知嬅一前一后谢礼，道：“谨遵额娘教诲！”

愉妃走向了寰铢身后的知嬅，愉妃拉着知嬅的手，道：“知嬅啊，虽然本宫不想你和寰铢分什么大小，不过寰铢毕竟是皇上皇后钦选的嫡福晋，日后你到底还是要管她叫一声姐姐的，至于今后你俩有什么矛盾，大可多多容忍，应以和为贵才是。”

知嬅再次行礼道：“谨遵额娘教诲！”

愉妃将知嬅扶起，又道：“你与寰铢不同，这寰铢出嫁太后可是赏赐了许多丫头婆子，本宫看你就蘴枝和蘴霰两个丫头，这日常也是不够的，本宫今日就将本宫的掌事姑姑桂姑姑赐予你，至于寰铢有太后赐的福姑姑本宫是放心的！”

知嬅本是拒绝的，不过看着愉妃是真心相待便答应了。

这成亲之礼本就繁杂，也夜深了，永琪应了规矩去了珠翠楼，此时的珠翠楼是灯火通明，与芳华阁形成了鲜明对比。知嬅一个人坐寝殿的喜床上，满屋子的红粉彩结，还有各种喜物，可是浩大的房间里就是没有知嬅的丈夫！她的丈夫在哪儿呢？此时的永琪或许在其他女人的床榻上行着周公之礼，而知嬅呢？此时的知嬅更像是一个第三者。芳华阁的灯早早就熄灭了，就如同知嬅对永琪的爱一样。

清早，按照规矩知嬅前去珠翠楼行礼问安，知嬅在桂姑姑的搀扶下进了十分陌生的大殿，知嬅拖着身子迈进了大门，抬头一见，只见永琪坐在正殿中央，寰铢坐的靠右些，知嬅急忙跪下行礼，道：“五阿哥吉祥！福晋金安！”

知嬅不忍还是看了一眼永琪，在永琪的眼睛中，知嬅看见了许多忧愁，许多不忍，许多无可奈何，许多身不由己。自从知嬅进门永琪的眼睛就一直放在知嬅的身上，一旁的寰铢也是看的清清楚楚，不过她现在可不是那个“任性的寰铢格格”而是五阿哥的嫡福晋，寰铢吃了一口气，面色和蔼，直接就起身去拉知嬅的手，道：“妹妹倒不必如此客气，以前是我脾气大了些，也确实是做得不对，还望妹妹不要挂在心上，今后你我便以姐妹相称，不必随外人一般整天福晋来福晋去的。”

知嬅行半礼，道：“妹妹听姐姐的便是，只是今后若有做得不妥的地方，还望姐姐多多宽容和关照！”

寰铢一喜，又道：“看妹妹说的那家话儿，你我都进了这荣亲王府，都是姐妹，是一家人，照顾好你也是我这个做姐姐的该做的事，只要你我姐妹同心，这才是给五爷省心！”

知嬅也一笑，回道：“那便谢姐姐！知嬅也不打扰姐姐和王爷用早膳了，知嬅告退！”

永琪本想留知嬅一同用膳，话还没开口却被寰铢打断，道：“王爷，我们也快用早膳吧！一会儿还要急着进宫给皇阿玛和皇额娘请安呢！”寰铢又看向知嬅道：“妹妹，姐姐今日就不留你了！”

知嬅也未多语就随桂姑姑退下了！

这荣亲王府对于以前的知嬅来讲是天堂，是美梦，不过现在的知嬅觉得是牢笼，是地狱，知嬅在这里面快要无法呼吸。而这个牢笼不是一阵子，是永久！

这偌大的芳华阁，只有知嬅和桂姑姑及其两个丫头四人，知嬅是夜时进门的，还未仔细看过这芳华阁，没想到这芳华阁竟与紫禁城的四季楼一样，说起四季楼，那可是知嬅比家还熟悉的地方，因为知嬅从小也算是在四季楼长大的。

知嬅仔仔细细看了个遍，最后眼神坐落在一盆由梅枝和小竹组合而成的“青梅竹马”的盆景上。

桂姑姑瞧见了，道：“福晋有所不知，这盆‘青梅竹马’是五阿哥早就养在了储秀宫，平日五阿哥可是稀奇得很呢！这些纤细的小竹，是五阿哥特意去宫外景山寻的四方竹、观音竹、紫竹、翡白竹等四种小竹培育而成。奴婢看得出来，五阿哥是念着福晋你的！愉妃娘娘和皇后娘娘也是向着你的，福晋大可不必去计较正侧之分，再说，愉妃娘娘昨个儿不也说了，在这府里，没有什么大小！”

知嬅摇了摇头，道：“姑姑，您是不懂的，永琪也是不懂的，我要的只是简简单单一双人，任何多余出来的都不是我想要的，既然永琪给不了，那为什么还要把我捆绑住！”

桂姑姑又道：“福晋，奴婢这一大半辈子都在宫里，看的太多太多，五阿哥确实是奴婢见过最有心的，只要两人心中又彼此，其他都是浮云！人这一辈子不过就七十，除去十年懵懂，十年老弱，就只剩下五十年，这五十年又要除去一半的黑夜便只留二十五年，再仔细想想，吃饭饮水，沐浴更衣，做工生病又要耗费不少时日，真正可以和心爱之人在一起的时间少之又少，所以福晋，奴婢还是希望您可以好好珍惜，不要到时候失去了才知道后悔！”

知嬅听了桂姑姑的话，陷入了沉思！因为她自己也清楚的知道永琪的身不由己，她不明白她自己到底是在计较什么，未来又该如何面对永琪……

回到承乾宫这边，永琪和寰铢刚行完新婚之礼后，皇后和愉妃难得有时间坐下闲聊，皇后将容姑姑泡好的的茶水端给了愉妃，道：“不管怎么样，永琪总算是成婚了，你也可以安心了！”

愉妃接过皇后递的茶水，道：“婚是成了，不过我怕依着寰铢和知嬅的性子，这荣亲王府必定不会安省，最后苦了的还是永琪！”

皇后道：“这寰铢虽是太后从小带大的，不过依我看来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整日在淑芳斋‘嘻嘻哈哈，疯疯癫癫’，其实知嬅还是好的，在她的身上仿佛看见了年轻时的自己。”

愉妃听了也叹了口气，道：“想当年，我们也还在潜邸时，也是经历许多风风雨雨，不过还好孝贤皇后也算仁厚。这寰铢个性强烈，依我看知嬅是要吃亏的！”

皇后眼神变得厉害，道：“心玉，我总觉得寰铢和明珠有些古怪，寰铢就是缺乏‘规矩’，至于明珠，那孩子城府特别深厚，就连我都看不出来她到底是在想什么，她像一朵罂粟花，外表美丽，实则……”

愉妃听了皇后的话，后背一凉，道：“听姐姐这么说来，之前永璋的事明珠可能还怀恨在心，这寰铢和明珠又是从小养在太后身旁的，两人关系甚好，再加上永琪一心只有知嬅，这日子久了，要是明珠在其中挑拨，我怕寰铢会做出什么对永琪不好的事！毕竟这女人的嫉妒心最可怕。”

皇后听了，道：“现在你把桂姑姑赐给了知嬅，桂姑姑又是一个机灵的人，我相信桂姑姑会好好注意的，再说永琪和知嬅也并非是等闲之辈，光凭寰铢一个人，我相信还是出不了大事的！你且安心便可！”

其实愉妃将桂姑姑赐给知嬅就是因为担心寰铢会做出什么不利于永琪的事，桂姑姑在荣亲王府不仅要好好照顾知嬅，更重要的是充当愉妃的耳目！

未时，永琪还在宫里，知嬅还在芳华楼阅览骋齊送给她的《本源伤寒杂病论》，不料这时福姑姑前来传话，福姑姑眼神严肃，形如锋利的刀刃，身板挺得直直的，言语如同惊雷呵雨道：“知嬅格格，我家福晋请您前去珠翠楼做客，还望格格速跟奴婢前去，不要让福晋等急了！”

知嬅虽预感不对，但还是陪笑道：“既然福晋有请，那我们就不再多耽搁了，知嬅这就随姑姑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