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刺客（中）

　　这日，凰鸳与小菊结伴一同去了凤仪宫。早先凤仪宫曾一枝独秀，如今也不过萧条衰败。

　　而在这曾经数不尽的繁华背后，是一身华服的凰鸯背坐在梨花树下轻轻拨弄着琴弦。微风一吹，片片花瓣随意地掉落在她的衣肩上。

　　凰鸳和小菊站在她的身后，远远地看着她。

　　一曲方了，凰鸳便拍手叫好：“皇后娘娘的琴技还是那么好，臣妾真是望尘莫及。”

　　她好像怔了一下，但接着头也不回地继续开始弹奏下一曲。

　　“这些日子，姐姐好生得意。哪像我，堂堂一国之母竟狼狈到如此地步……姐姐如今终于想起来来瞧瞧我这个妹妹了，倒也不负当初你我之间的姐妹之情。”

　　凰鸳轻嗤一声：“若你我之间还有姐妹之情，你就不会到这般地步了。我说过，若有一日我能活着出来，定不会让你好过。”

　　凰鸯轻笑道：“风水轮流转的道理我自是懂的，只是没有想到这报应来得这么快。”

　　她的琴弦越拨越快，似快刀斩乱麻，惊得梨花花瓣四飞八落。

　　突然，琴弦断了，她终于停了下来。只见她缓缓起身，用带着鲜血的手指折下一枝梨花，接着又将它狠狠碾碎：“你以为花有百日红？”

　　是啊，在这深深的宫墙之中，谁敢信誓言旦旦，说自己永远恩宠不断？凰鸳尤记得被打入冷宫那一天，亲眼瞧着自己的亲妹妹凰鸯高高在上的模样。她对自己说的那些话，自己永生难忘。

　　“从前你是太子妃，我是侧妃，我赢了你；如今你是淑贵妃，我是皇后，但这次究竟谁输谁赢，一切还尚未定夺。姐姐，你说呢？”

　　她眼中泛起挑衅之色，方才的凄凉与无助没了个一干二净：“姐姐，既然你妹妹我能让你进冷宫一次，就不难有第二次。你凰鸳真要同我斗，最好就放聪明些。下一次，你就不可能再这样幸运，更不可能再有人助你。”

　　“皇后娘娘是在指嫔妾吗？”

　　在一旁沉默的小菊突然说道。

　　凰鸯转身，凤眸划过凰鸳与小菊：“哟，今日本宫这凤仪宫可真是热闹，要么无人问津，要么就一下子来了两位宠妃。怎么，难不成是说好一起来嘲笑本宫的？”

　　看到她笑得花枝乱颤，勉强盛气凌人的模样，凰鸳竟有些怜悯，忍不住叹了口气。她是恨她，可此时此刻凰鸯的处境又何尝不是凰鸳经历过的呢？

　　小菊见到她这般疯魔般的模样，拉起凰鸳的手，意欲离开：“娘娘怀有身孕，不必再与她纠缠下去。”

　　小菊嫌恶地看了凰鸯一眼，便与凰鸳离开了。“娘娘以后还是不要来凤仪宫了，以免皇后发疯伤及龙嗣。”小菊扶着凰鸳上了轿撵，语重心长道。

　　而凰鸳却毫不在意：“她现在被禁足着，还有什么可怕的？再说我怀着身孕，想来她也不敢做什么出格的事。”

　　一语未了，一个才走了几步的抬轿撵的小太监突然脚下一滑，只听“哐”的一声，凰鸳差一点从轿撵上摔下来，幸得小菊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你怎么回事？淑贵妃娘娘怀有身孕，你的脑袋是不想要了吗？”小菊愤怒道。

　　“淑贵妃娘娘饶命啊！”那个小太监忙跪到凰鸳的面前，磕了个头：“娘娘，不是奴才不小心，是不知为何这凤仪宫门口多了几块小鹅卵石，奴才才……”

　　凰鸳定了定神，疑道：“好好的凤仪宫门口怎么会有鹅卵石？”

　　小菊道：“看来，皇后已经耐不住性子了。”

　　“你的意思……是凰鸯？”

　　“娘娘这一次必须要出手了，若是再犹豫心软，下一次便绝不只是进冷宫这样简单了。”她顿了顿，又道：“娘娘，无论如何您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必须保住，至于这个恶人，就由我来做好了。”

　　凤仪宫。

　　“欢儿，来，到皇额娘这里来。”

　　迟欢喜盈盈地跑了过去，将手中的几颗小鹅卵石递给凰鸯：“皇额娘，这是小兰陪儿臣在千鲤池旁边捡到的。您看，好不好看？”

　　凰鸯笑着抚摸着她的脑袋：“好看，好看。”说着，她抬头看了一眼小兰，小兰忙点头回应了她。

　　凰鸯将温静搂在怀里：“欢儿乖乖，你可是额娘的唯一了。”

　　夜晚。

　　“有刺客！快抓刺客！”

　　宫外的喊叫声扰了曦玉的清梦。她缓缓起身，问道：“瑞雪，什么声音？”

　　瑞雪慌忙走了进来，行了个礼：“回娘娘话，是凤仪宫附近传来的，好像说有刺客。”

　　刺客？上次是冷宫闹刺客，如今又是凤仪宫闹刺客……曦玉有些不明白，如果冷宫闹刺客是凰鸯所为，那如今凤仪宫的刺客……总不可能是她贼喊捉贼吧？莫不是，这幕后主使另有其人？

　　曦玉越想越觉得百思不得其解，刚想更衣前去凤仪宫看个究竟，却被瑞雪拦了下来。

　　“娘娘，皇后与淑贵妃姐妹之间的恩怨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如今凤仪宫闹刺客，我们去了不仅会添乱，还会给自己徒增危险，不如待在宫里听消息吧。”

　　此时，朱雀宫。

　　“小菊？你怎么来了？”

　　只见她莞尔一笑，拉着凰鸳的手坐了下来：“娘娘不必惊慌，今晚咱们就坐山观虎斗，等看好戏吧。”

　　凰鸳听罢微微一惊：“那刺客……是你安排的？”

　　“我说过，娘娘尽管好好养胎，这个恶人就由我来做。”

　　凰鸯知道小菊这次行动，肯定是做好了必死的准备，可她又怎能眼睁睁看着小菊为了自己去杀凰鸯呢？

　　“荒唐！小菊，你怎可以身犯险找人去杀凰鸯？你知不知道万一计划失败，你可是会死的！”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此招虽险，胜算却大。与其看着皇后处心积虑地害你，不如由我出面除掉她，也算是报了你我之间的主仆之恩。”

　　凰鸳起身踱步良久，然后不顾小菊劝说，执意前往了凤仪宫。

　　“你们不能进去，不能进去……”

　　“没看见刺客逃去凤仪宫里了么？还不让开！”

　　李润带领一堆侍卫将小兰狠狠地推开，闯了进去－－一大群人马挤进了凤仪宫，直奔凰鸯的寝殿。

　　凰鸯闻声缓缓起身，半倚在床头，不料竟见到李润带领着一帮侍卫闯了进来，怒道：“大胆，你们这些下人竟敢夜闯凤仪宫？还不跪下！”

　　李润有些诧异，只好带着侍卫们跪下：“见过皇后娘娘。”

　　“本宫早就听到你们在门外吵吵嚷嚷的，说什么要进来抓刺客。本宫告诉你们，本宫不让你们进来是想看看你们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李润说道：“奴才不敢，的确是有刺客跑进了凤仪宫，所以奴才才带着人马来捉拿刺客。”

　　“你的意思，是说本宫的凤仪宫里窝藏刺客？”

　　“奴才不敢……”

　　“不敢？夜闯凤仪宫你们都敢，还有什么是你们不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