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元的咖啡

朋友说要带我喝五大道46元一杯的咖啡，我咬了咬吸管摇头。“算了吧，希望值太高快乐会不够的。”

　　有一段时间总是爱听老歌，翻唱的那种也不行，得要很久没有人唱过的才行。前几天去了一趟ktv,顺手点了几首，朋友嘲笑我是活在八零年代的老人家。其实说是喜欢，也唱不了几句，就是图个情怀。朋友笑着感叹自己又胖了一圈，快要买不到合身的衣服。我一边劝他少喝酒多运动，一边给他满上。

　　出了ktv已是深夜，街上的红绿灯变成了不停闪烁的红色长条，途径一家便利店的时候买了一包烟，几个人就站在门前抽，大家谁都没说话。等那根烟抽完，朋友们都嚷着快散了吧，早点回家。我摆了摆手让他们先走，一个人蹲在路边，又点了一根烟。厚重的夜幕朝我压过来，心里的惆怅也一点点蔓延。原来大家都一样，深夜的时候总是要矫情一些。

　　前几天胖子回国，说以前的大排档那儿新开了一家炸鸡店，要请我尝个鲜。其实炸鸡也没有什么鲜不鲜的，只是很久没见了。胖子瘦了很多，他说奥本有一家很火的健身房，好多外国美妞，手劲大得很，差点把他骨头掰折了。我点了一杯蓝色爱琴海，胖子在一堆咖啡里挑来挑去，最后还是点了和我一样的。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胖子给我看他近几年拍的照片，大多都是自然风光，镜头里也就只有他一个，偶尔能瞧见几个外国友人。

　　“赶明儿咱们再玩儿去，我请你喝五大道46元一杯的咖啡。”

　　我咬着吸管摇摇头，“算了吧，期望值太高快乐会不够的。”

　　有一年我们去天津，我和老张还有泡芙姐姐一起，约了胖子在民园体育场见面。去的时候刘泡泡也在，穿着干净的白T，背了一个包，手里在玩泡泡。

　　刘泡泡是朋友的朋友。他和我们不太聊得来，基本上不会主动找话题，但我们说的也都能接得住。那天我们骑单车去逛五大道，刘泡泡走在最前面，迎着风，泡泡飞得到处都是，飘到我眼前的时候透过去，世界就变成了彩色的。

　　刘泡泡是天津人，帮我们省了请导游的钱，一直带着我们到处逛。胖子脖子上挂着单反，走到哪里都要拍几张，刘泡泡总是能帮他找到最合适的角度。还没到五点钟我们就要累倒了，胖子说要请我们去喝五大道46元一杯的咖啡，结果我们的钱包都落在了皮箱里，身上的现金只够晚餐。泡芙姐姐去路边小店买了冰饮给我们续命，最后我们慢慢悠悠晃到了海河。

　　“我们不能这样，我们是在旅行不是在赶时间。”

　　于是我们又慢了下来，睡到日上三竿，慢悠悠地计划着，走走停停，反正有泡泡在，不用担心找不到路。胖子拍了很多照片，我感觉我这几十年最丑的样子都在里面了。后来我们吃了南楼煎饼、熟梨糕、面茶、糖果子，唯独把咖啡抛在了脑后，等到想起来的时候也到了回去的日子。胖子拍拍我的肩膀，“没关系，下回来哥们儿一定请你。”

　　而后一晃就是好几年。

　　时间再往后退几年，十八九岁的年纪，在小地方，和朋友们整天混在一起，唱歌，打牌，打球，喝酒，喝多了就互相搀扶着在街上走，走着走着就开始唱歌，路人侧目也不觉得难堪，总觉得这个世界没什么大不了，人生百态都想尝尽，千难万险都想去闯一闯。后来各自对生活的有了诉求，各奔东西，每年挑时间聚一聚，但都匆匆忙忙，酒照样喝，心事却不再乱说。人与人隔着一条线彼此遥望着，独自度量，走着走着，年轮就碾过来，躲都躲不掉。

　　回去的路上下了小雨，胖子开车，我坐在后座看着窗外。想起毕业的时候好像也是下了雨，我们都没带伞，也不想躲雨，三五成群的走着。那天我们谁都没喝酒，却仍像醉了一样在街上疯疯癫癫地唱歌。隔天回家雨还没停，我坐在大巴最后排靠窗的位置，带着墨镜睡觉，醒来的时候车上只剩下了三五个人，到了终点站各自下车，拎了行李说再见，匆忙得措手不及。

　　我去了胖子家过夜，他家空调坏了，也没有电扇。燥热的风从大开的窗户扑进来，两人满身是汗。胖子从柜顶拿了一把吉他，我们两个就那么一首接着一首地唱。“总是要说再见，相聚又分离，总是走在漫长的路上。”

　　有人的地方，永远都闹哄哄。

　　回忆全部都储藏在盛夏，而我一直都惦记着那46元一半的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