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对着铜镜梳发，木梳插过青丝，又缓缓滑过。我仔细端详着镜中的自己，突然笑了，笑得讽刺。
2
我抬手将鬓发别到耳朵之后，举手投足之间带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可那又如何？我现在不过是个妓子罢了。
3
“月婉，你可好了？”老鸨大声喊道。
“好了，妈妈。”我轻声应道。
我起身打量了一番自己，嗯，仪容仪态皆是好极了。
我端起一副温婉优雅的笑容，正要踏步推开房门之既，突然想起了什么，啊，我现在已不是那个江小姐了，我现在是青楼的花魁月婉。
我呆在原地，却步不前。
5
“月婉？月婉你怎么还不出来？！”老鸨拍着房门大叫。
我回了神，蹙眉回道：“劳烦妈妈待久，月婉出来了。”
我抬手整理了下自己的衣冠，推开房门走了出去，向老鸨行礼，她一把拉起我，急匆匆向前走。
“妈妈，礼仪。”我小声提醒道。
“月婉你快点啊，别让客官等急了，我们这些人，说好听点是风尘女子，说难听点就狐媚子一个，靠身体吃饭，哪来的礼仪？又不是那些大家闺秀。”老鸨似是有些不耐烦了，说到后面声音都大了许多。
“是，妈妈说得对，月婉知晓了。”
“知道就好了，你好好服侍那位客人，说不定还能被他给赎下来，千截难逢的机会啊！”老鸨语气似是有些遗憾。
我跟着她走，时不时应和两句，听到这话时，心中却生几分期待，大概是希望…他会来吧…
6
我着一身衣袂飘飘的白衣，在台上起舞，长袖与轻纱翻飞之间，我看到了一双双贪婪的目光。
衣服本来就薄，一舞完毕，香汗淋漓，衣裳也从肩头掉落，露出半个香肩，我厌恶的看着底下的人，良久，我露出了一个暧昧的笑。
没等我说话，一个男人急匆匆跑上台，给我披上了他的长袍，说道：“我包你一月，别跳了，去换件衣服吧。”他的嗓音温润，就像是一个教养良好的世家公子，让人生出无限好感。
我愣住了，回过神来时看他，却只看到了他一个侧脸。
他走的真急啊！就像是生怕…生怕有人认出他一样。
我暗暗感叹。
7
“月婉月婉，你在听吗？！”老鸨的声音急切。
“啊？哦…妈妈。”
“月婉，你是不是在想先前那位公子？唉，你还是放弃吧！这位不是他，倒是和那位公子长的挺像的，那公子我看过一眼，是长了副好相貌，你也别抱有什么幻想？他包你一月，定是个有钱人，要知道你可是这沉欢楼的头牌，花这大价钱包你一月，还不如把你赎下来。况且，来这沉欢楼的，会有什么良家公子。”
“是，月婉知晓了。”我垂下眼说道。
我知道呀，可我还是想抱有那一丝幻想，万一…万一他只是没带够银两呢？
8
“大人，月婉来了。”老鸨献媚地说道。
她暗暗推了我一把，我走上前轻声敲了一下门。
一个声音传来：“进来吧。”
我轻轻推开门，却看到了他！萧成！他害死我了我的父母！害我们家满门抄斩！他却坐上了丞相之位！他怎么在这？！
“月婉？愣着神干嘛？快去接待客人。”老鸨在我耳边小声说道，说完她便退了出去，轻声关住了门。
9
我迎上前去，挤出一抹暧昧的笑，心中却满是厌恶。
“大人~”我扑向他怀里，媚眼如丝。呵，来这沉欢楼不久，演技倒是精湛了几分。
他轻揽着我的腰，嘴上却是虚伪地说道：“江小姐这是何意？”
“现在我哪是江小姐呀~大人包了我一晚，这一晚我就是大人的人~”我勾住他的脖子，眼波流转之间满是媚意。
他似是忍不下去了，撕破了那层虚伪的表面，将我扑倒在床上。
在意识沉浮之间，一滴清泪从脸上划落…
10
爹娘，孩儿好痛啊…
11
次日。
阳光洒进来，轻轻的给房中渡上了一层光辉。
我刚刚醒来，身上满是红痕，萧成已经不在了。
我捡起地上的衣服穿上，整理好着装后，推开门走了出去。
12
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轻声将门掩起来，坐在了床边。
我小心翼翼从暗格中拿出一个小木盒，轻轻抚摸着它，自言自语。
我打开木盒，取出了里面的玉簪。
簪子是娘那时流行的款式，这簪子也是娘留给我唯一的东西了…
我自顾自坐到铜镜前，自顾自把它插在头上，自顾自地看着镜中的自己，自顾自地流泪。
13
我好软弱啊，爹娘…
爹娘…我想你们了…
14
“月婉！月婉！”老鸨在外面喊，声音中似乎还有一丝喜悦。
“妈妈，什么事？”
我没有开门，大概是怕别人看到我这副失态模样吧，呵。
“月婉？月婉！你快出来，有位公子将你赎下来了！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想我当年都没这运气！哦！这位公子你可能认识，就是之前包你一月的那公子，你不还念着他吗？快出来啊！”老鸨念念叨叨地说道。
“什么！”我猛地站起，也不管那仪态不仪态，开门将老鸨拉了进来。
“是真吗！？”
“当然是！你赶紧收拾收拾，跟那位公子走吧，你是个有福气的人，长的也好，这辈子就该顺顺畅畅的。如果那公子让你走，你就走吧，寻个良配嫁了，那公子你也别想了，他是个有野心的人，他就算想娶你，他父母定不会答应的，你别不听我的话，以后可是会吃亏，而且这一吃就是一生的大亏啊！”
老鸨话挺多，念念叨叨地，但我还沉浸在惊喜中，拔不出来，这话我也没听进去，只听见那前几句的，至于后面的我也听不进去。
可能他就是我心中的良配吧。
15
我跟那位公子走了。
16
“吾名萧文，月小姐好。”
“我从前是江月，如今是月婉，萧公子，此后劳烦您了。”
“叫我萧文即可，不必用敬称。”
他朝我笑，俊秀的脸透出几分温润，气质干净如林间清泉。
“好的，萧文。”
我也笑了。
17
萧文，萧文…
和萧成一个姓哎…他们长得好像啊…
18
“哎，你跟萧成是父子吗？”我状似不经意地问。
“不是，怎么了？”他回道。
“没什么。”
“哦…”他笑了。
真是莫名其妙，话说…他应该没做假吧…
19
我喜欢萧文，希望他与萧成不是父子吧…
20
“月婉？”
“哦？什么事？”
我跟着萧已有一年时光，一直居住在外宅，他很少来看我，他应该很忙吧。
“没什么，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我看向他，他没笑，眼中满是冷漠。
“我想让你皇帝身边。”
“皇帝…皇帝！你要做什么？！”我有些震惊，看着他。
“半年后，我会将你送进皇宫，我给你六年半时间，让皇上喜欢上你，架空他旳一些势力，哦，不是架空，是纳入我的阵营。”
我看着他，突然看见了他眼中的野心。
“好…”不知为何，我答应了。
21
我觉得他变了，不是已前的那个萧文了。
22
这剩下半年时间里，萧文常常找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我好开心啊。
23
萧文是不是喜欢我呀。
24
“月婉。”
“啊？”
“忘了以前吧。”他说，平日里含笑的双眸变得平静无波，让人无端地生出几分不自在来。
“好…”我看着他的眼睛，答应了，至于为什么，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因为我爱他吧。
“好，那你先把那株壬，玉簪摔了吧。”他轻轻地说道，像是在说一件无足轻重的事。
“好…不！不行！这是娘留给我唯一的东西了！"
他蹙眉说道，语气中满是不悦，“放下从前，从今以后，你就是越晚，“越陌度阡，枉用相存”的越，“晚江如画晚山孤”的晚，莫要记错。”
“凭什么？凭什么！我放不下过去，我求你了，这是娘留给我唯一的东西！”我坐在地上，乌发散在身后，声音几近哀求。
“凭是我将你赎下来，凭…我心悦你。”他看着我，眼中有几分无奈。
“你说什么？！”“我心悦你。”
他说他心悦我啊，我欢喜的少年也喜欢我啊…
“我答应你…”
“好。”他笑了。
“这个给你，打开看看吧。”他给了我一个木盒，我颤颤巍巍地打开，看见了一株金钗，做工精美复杂。
“这…”我问他。
“我心悦你，你呢？”“我…亦是。”
“定情信物罢了，你喜欢吗？我专门找人定做的。”
“喜欢。”
我看着盒中的金钗，又看着手中紧握着的母亲的簪子，良久，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我颤抖着，举起了簪子，用力往下一摔。
它断了。
24
娘，孩儿对不住你了。
25
“很好，”萧文满意地看着这一切，他将我抱起来，说，“还有一个月，你就要去皇宫了，这一个月我会陪你，乖，别哭了。”
他轻声安抚着我。
“好…”
26
明天我就要进皇宫了，可是他看起来好开心啊…
他真的爱我吗？
27
我进皇宫了，我看见了皇帝。
是他呀，当年的小太子小白白长大了呢，他应该不记得我了吧？
28
小白白没说什么，看来他是真的不记得我了。
唉…估计他不想认我这个朋友吧。
不过，听小白白说，萧文，他是丞相的儿子呢？
丞相啊…丞相！
他骗我！哈哈哈…他骗我的…我竟喜欢上了仇人的儿子，他知道我的身份，知道我跟他父亲有仇，一切都是骗我的…骗我的…
那他爱我，也是骗我的吗？
万一…万一…他只是不想我伤心呢…
对！就是这样！肯定是这样！
我不断的说服着自己，不敢相信这一切。
29
今天丽妃又来了。
“小晚晚~”
“啊？”
“你为什么来皇宫啊~”
“丞相要求的。”
“丞相！就之前刚上任的那个新丞相萧文？要求你来皇宫干什么？”
“不干什么。”
“哎呀，小晚晚~~你别这么冷淡嘛~你给我笑一个好不好嘛？你笑起来可好看了。”
“好，给你笑一个。”我勾起一抹笑，言话中是我自己都没有发现的开心。
“你好漂亮啊，我觉得我要弯了。”
“你别在这贫了，快回去吧。”
“哎呀，小晚晚，你莫要赶我走嘛~~”
“好啦，不赶你走，行吧。”
她真有趣啊。
我暗暗想。
30
“唉，小晚晚，你知道吗？丞相他今天大婚！”
“是吗？”我的声音有些颤抖。
“对啊对啊！”她依旧是那样呢，笑得那样灿烂，好像什么都无所谓，但是…他好像有一点点不开心。
“小晚晚，你怎么哭啦！哎，你别哭啊！”她有点慌嘛，连忙拿衣服给我擦泪。
“小晚晚~你是不是喜欢丞相啊？”他问我。
喜欢，喜欢啊。
我的心里暗暗回答。
“没。”
“胡说，你就是喜欢他！他对你有那么好吗？他爱你的话，就不该让你来皇宫！他不是一个好人，你知道吗？我见过他一面，他那眼里满是野心！唉！你别不听我的话，我这可不是在胡说！我，我就实话告诉你吧！这一切都是他骗你的！”
“你胡说！你胡说！他没骗我…没骗我…”
“越晚，我就告诉你吧，还记得当年那个小女孩吗？我就是他，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会骗你！”
“后来我被父亲到，要不是你，我当年就会死在那里。”
“越晚，江月！我不会骗你！”
“我告诉你！他一切都是骗你的！你们家满门抄斩时，那是他和他父亲一起谋划的！他不爱！你不知道，他对你眼中没有一丝感情！他那都是装出来的！装出来的！你懂吗？！他爱你，就不会让你来皇宫！你知不知道？！他根本不爱你！你在他眼里就只是一棋子罢了！你知道吗？！”
“你骗我…你骗我…”我的声音里满是崩溃。
“江月！你好好看看！看看他对你到底有没有感情？！”
“他骗我的，吗？我努力找回几分理智问她。
“对！他就是骗你的！他不爱你，你只不过一个棋子你知道吗？！大局一定，他随时可以将你丢弃！”
“我，我知道了…”我沉默良久后回道。
31
六年半时间已到了，我的任务也完成了。
但他是真的骗我的吗…
32
今天，有好多私家兵包围了皇宫。
他是要谋反吧…
33
“越晚。”
啊…他来了呢…
“丞相有何事？”我状似平静的问。
“不必叫我丞相，叫我萧文既可，你忘了吗？”
“啊…萧文啊…那你是骗我的吗？”我问了他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没错，我是萧成的儿子。当初你们家被满门抄斩更是我和父亲一起谋划的。”
“我也不爱你，包你一月更是我演出来。我将你赎下，只是为了帮助我夺得大故罢了，至于那秼金钗，也只是为了帮我更好地掌控你。”
“你骗我！你骗我！你骗我！我那么…”
“可我不爱。”他打断我的话。
“好！好！萧文，你爱过我吗？”
“没有。”
呵呵呵哈哈…是啊，没爱过。
“你过来一下，好不好？我想跟你说几句。”
“行。”
可能他认为我快死了，才答应我的吧
“萧文啊…我前这14年…过的风光无限，谁不称赞一声：江家生了个好女儿。然后呢？我家被满满抄斩了，全族就只剩我一人，就只剩我一人活在这世上…为了活命，我进了青楼，当了那的花魁，看着那倚门献笑，迎来送往，人人挥金如土…我本不该爱上你，谁叫那一日，那一舞，那一件白衣…”
“在青楼呆了两年，过了两年生不如死的日子，你知道我有多想死吗？”
“后来啊…你把我赎下来了，我在你身边呆了一年半的悠闲时光，更是与你有了段孽缘，你送了我一株金钗，说喜欢我，你知道那天我有多开心吗？那天开心的我连觉都睡不着啊…”
“后来我又在皇宫呆了六年半，努力完成你给我的任务，你知道我有多么爱你吗？有多么相信你吗？我把我一颗真心都奉上，而你呢？”
“萧文，我好痛啊…"
34
他看着，良久没有说话。
我突然举起了手，将金钗刺向他的咽喉。
血溅了几滴到我脸上。
我狂声大笑。
我俯声凑到他耳边，说：“我爱你，但…你不爱我。”
我欣赏着他震惊的神情，将金钗从咽喉中拔出。
但不知为何，我并没有把钗子丢弃，而是紧握在手中。
心也像是空了那么一块。
34
我抬步向御书房走去。
“进来吧。”我听见小白白说。
他很冷静，还在批着奏折，但我看见了，他握着笔的手微微泛白，嗯…演技不够到家啊。
我站在门口看他。
“江月，是你对吧？”
“对，就是我，我不叫什么越晚，我叫江月，怎么，你的越晚没了，伤心了？”
“我一向爱的是你，我没有忘记你，你…还是放不下他吧…”
“怎么可能？我放下了…”
“你还握着那株金钗，你从没有想过要放下他，对吧？”
“我，我放下了！”我有些慌乱。
“不，你没放下。”他依就是那样冷静
“你从来没有放下过他，哪怕他骗了你，你走吧。这皇位，我给你了。”他的语气很平静，就像在说什么微不足道的小事。
“你呢？”
“我活不久了。”
“你做了什么？”
“不过就是喝了几杯鸠酒罢了。”
“你会死的，你不知道吗？”
“知道，死就死怕什么。”
“行。”
35
他死了。
36
我登上皇位了，成了这世间第一位女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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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这皇位呆了20年，想来也该退位了。
38
我退位了，把这江山还给了他们白家。
至于我该去哪？我也不知道。
大概是云游四方吧。
嗯？你问我要不要找个伴侣？
这倒不用，孤独终老，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39
江月走了，走的毫无负担，她自认把所有都还给了他们白家，她放下了所有。
可她不知道的太多啦！
她不知道，那时还是太子的皇帝在雪地里跪了一夜，为她求下了一命。
她不知道，已经登上皇位的皇帝发了疯的找她。
她不知道，皇帝也有株钗子想送她，但是啊…却没送出去。
她不知道，皇帝知道所有的一切。
她不知道，皇帝她爱了他十二年…初心不改。
正是因为怕她知道，皇帝藏的小心翼翼，也爱的小心翼翼。
40
嗯！你说丽妃去哪了？
她呀，只是为了保护江月死了呢~
不然你以为呢，萧文杀的第一就是江月。
41
那株金钗？
江月还没扔呢，被她保护的好好的，估计现在还是崭新的吧！
42
哎！你说他们是不是好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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