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陆晚羡小心翼翼地开了家门，心惊胆战地走进客厅，像极了当年谈恋爱被老师叫家长的样子。

果不其然，陆妈妈和陆爸爸早已在守株待兔。两人神色严肃地坐在沙发上，电视也没打开，也没在看手机，这显然是要抓她。

“我回……”晚羡扯扯嘴角，率先打破了沉寂。

“你还知道回来啊？哈？陆晚羡，你现在成年了毕业了你以为自己就是长大了吗？竟然已经敢夜不归宿了？啊？接电话的还是个男人！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她还没开口陆妈妈就噼里啪啦一大串地掷地有声。

“我……我昨天就是听我们学校老师推荐去医院里看看颈椎病的，他给我按穴位的时候我就睡着了……”

自知自己理亏，晚羡话语渐渐弱了下去。

“那为什么那个所谓的医生不肯叫醒你，那你不就可以回来了吗？！他把你一个女孩子留在办公室他安的什么心啊？！”陆爸爸青筋暴起，气得不轻。

“许医生他不是那种人！”陆晚羡想都没有想就脱口而出，她才不愿意相信对她那么客气的许医生、那么周到体贴的许医生是个想占自己便宜的小人。

“你年纪那么小你懂什么啊你？坏人是表面就可以看出来的吗？！都这么大的人了你怎么就总是不知道防着点！”

陆爸爸的“你年纪那么小”和“这么大的人了”让陆晚羡觉得矛盾极了。

“不是，我就太累了在医院睡了一晚上，人家许医生为了让我好好休息才没叫醒我，怎么到你们这就成了我和他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陆晚羡觉得他们一点都不可理喻，完全不讲道理，按着自己的想象来决定这件事。

“你这什么态度啊你！长大了脾气也大了是吧？！这么和你爸妈说话，你这十几年读的书教的是这些吗！”陆妈妈气急败坏跳起来指着晚羡骂道。

“人家就是医院里正儿八经的医生，照顾病人为病人着想那是在正常不过的事了，怎么到你们这就变得那么难堪了？！怎么着，你们是不是要带我去医院检查一下我昨天是不是干了什么越轨的事啊！”

晚羡的一再忍让换来的是不停的毫无意义的指责，已经连着三顿都没怎么吃，她整个人都有些头重脚轻，被责骂压的有些喘不过气。

“我们难道不是为你好吗？！你这年纪谈恋爱是正常，我们又不反对。但你看人眼光没那么准，都要爸妈帮着把关才行！”陆爸爸分贝又提高了些。

“我都二十四岁了，连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的权力都没有吗？！你们那叫把关吗？就是给你们自己找对象！什么都要按着你们的要求来，你们能不能别老那么神经敏感！”

陆晚羡气不打一处来，说到这个她真的有一种火山喷发的感觉。每次他们给自己介绍的对象都是哪个哪个阿姨家的儿子，从来没有问过她喜欢什么样子的人。

陆妈妈冷笑一声，讽刺道:“怎么？你还想找一个‘萧翊’啊？”

“萧翊”这个名字就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陆晚羡记忆的匣子，那些让她迄今为止一直意难平的记忆，好不容易被她封锁起来，如今一下子决堤，如洪水般涌出。

甜蜜、酸楚和痛苦一下子交织漫上她的心尖。

陆晚羡的脸色本就不好，一下子又变得惨白。

吟在眼眶里的泪水最终还是一下子流了下来。

“不要再说了……”晚羡的声音沙哑，带着祈求的语气开口道。

怒气没有得到平复的陆妈妈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当年的旧事被她拎出来滔滔不绝地批评着:“那小子就会影响你学习，明明知道高中那么重要还要和你谈恋爱，还拉你一起打游戏，害死你不说，他自己能有什么用？顶撞师长，品性那么恶劣，这种男的你喜欢的那么死心塌地……”

“别说了！”晚羡尖叫道。

泪水顺着戚白的脸颊滑下，长时间没有补充能量，她连吼的力气都是捏紧了双手使出了全身的力气。

陆妈妈的话就像是一把把的白刀子，把她的心都割碎了。

“他才不是坏人！是我愿意和他在一起的！我就是喜欢看他打游戏专注的样子！他顶撞老师也是因为老师拿叫家长的事情来威胁我，把我给吓哭了！”

晚羡知道他们当然不懂，这种是什么感觉。

视线被源源不断的泪水侵染，什么都看不见。

但她依稀看见，四年前那一张熟悉帅气的脸庞，那个把自己当成宝贝一样宠爱的身影，还有那一双喜欢抚摸自己脑袋的手，修长、骨节分明、清秀白皙。

这些全被她的泪水冲走了。

她最终还是和萧翊分开了。

“因为你们……你们的步步紧逼，我们分开了，他为了让我好好学习，主动提出分手，可你们说他自私，只顾着自己要学习……”

“谁敢说他不好！他只是把所有的好，全都给我了！！！”陆晚羡瞪大着眼睛，不服气地辩解着。

“行行行，陆晚羡你现在厉害了！帮外人来指责你的父母了是不是！我今天我就打死你！”陆妈妈说着就提起了手。

巴掌落在身上的时候陆晚羡也感觉到了疼，可是她觉得心里更疼。

不仅仅是因为和萧翊的永不再见，还因为她父母的毫不讲理。

巴掌落在脸上、身上，她没有换手。

她从小就没有敢还过手。

陆妈妈一边打着，一边又骂着:“长长记心！没了萧翊你活不成了是吧！”

陆晚羡听到这一句，一把抓住了落下的陆妈妈的手，深吸了一口气。

前所未有的绝望袭来。

这就是，她拼尽全力学习、工作、熬夜换来的生活吗？

这些日子她为了工作熬的焦头烂额，也不想放弃视频博主而加班剪辑，一个人当两个人用。

换来的就是这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