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赏昙花1

　　而润玉呢，竟然真就一动不动地任由她画，呼吸微滞地感受她骤然贴近的温热鼻息，一瞬不瞬地望着她近在咫尺的俏丽容颜，一双黑眸水光荡漾波光明灭温柔似海。

　　顾清浅在润玉两边脸颊上各画了三道胡须，又在他鼻尖上画了个黑点，然后捂嘴偷笑着放下毛笔道：“好啦！”

　　一人一兽望着从九天应龙变成可爱小猫的天帝陛下，齐齐笑得前俯后仰。

　　润玉笑容宠溺地捏了捏顾清浅的鼻尖，柔声道：“我看觅儿比魇兽还顽皮。”

　　夜色温柔，星月遥遥。顾清浅铃铛般清脆的笑声散开在夜风里，惹得殿外仙娥相视浅笑。

　　润玉温柔专注地望着顾清浅天真烂漫的笑容，就像在望着一个温柔甜美的梦。

　　当她手执毛笔从他脸上轻轻扫过，那微微的痒，就像有人用初春新生的嫩柳搔落他心上覆盖的白雪，一池坚冰缓缓化开，冬去春来草木复苏。他站在那遍地鹅黄淡绿的春意里，觉得既温暖又酸楚，既幸福又不安。

　　夜凉如水，晚风徐徐，夜空中有无尽星辰，耀得璇玑宫遍地银辉。润玉想起寒潭初遇锦觅的那一晚，亦是这样星光璀璨。那时她脸上纯真无邪的笑容，亦如此刻。

　　上天能给他一个正大光明呵护她的位置，已经是最大的福祉，他在心底奢望过她会心甘情愿地陪在他身边，但从来没有觉得这会是真的。

　　他执起顾清浅的小手，十指交握，隐隐有种坚定和决然的力道，几乎将她捏痛。他温柔地勾起唇角，黑眸中似有一簇星火闪耀：“觅儿之前害我伤心了那么久，这会儿又捉弄了我这么久，预备怎么补偿我？”

　　“啊？”顾清浅一时没反应过来。

　　“曾有一位仙子答应与我夜赏昙花，但后来却因为种种原因未能成行，今夜此花开得正好，不知觅儿可愿与我共赏？”

　　顾清浅俏皮一笑：“世人言，赏花共佳酿，此间乐，不思蜀。我有一坛桂花酿，此时正是开坛的好时候，不知小鱼仙倌可愿与我共饮？”

　　飞鸟还巢，夜色渐浓，昙花香气自窗棂悄然而入，弥散一室冷香。

　　*** ***

　　璇玑宫外的昙花丛边，润玉和顾清浅相对而坐，中间隔着一张黑色乌木长案，案上摆着一盘蜜饯青梅，两只琉璃酒杯。

　　润玉将青瓷酒壶的木塞拔开，刹那间，酒香四溢沁人心脾。

　　他斟了一杯递给顾清浅，勾唇淡笑道：“这壶桂花酿……是觅儿之前在凡间历劫时亲手所酿，当时你我本欲共饮此酒，共赏昙花，孰料事不凑巧，被几个不速之客唐突打扰，终究没能赏成。”

　　顾清浅接过酒杯，见酒水清澈透明，色泽微黄，令人想起初秋新绽的淡黄桂花。她浅饮一口，发现此酒醇而不烈，香味细腻，酒香添了花香，清清甜甜地化入喉舌，齿颊生香，令人想起一树桂花纷纷而落的诗意风流。好一壶桂花酿啊，她不由佩服起锦觅酿酒的手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