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三章

“出警即出征，登车即战斗。弹指灭烈焰，笑谈生死事。国家之利刃，人民之卫士。纵死卧沙场，青山埋忠骨！

人在阵地在，战斗一分钟，坚守六十秒！用我们的生命和汗水把我们的本职工作做好！”这是林青锋牺牲后，支队决定宣传他的事迹时，在笔记本上为数不多的“豪言壮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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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水分队分管着县城以南的数个乡镇，管区有着不少乡镇企业，二十二个人（全出动满员），四台八吨的消防车显得将寡兵微。要说这几辆车打不了胜仗，不相信。当年谢玄五千人马战退符坚百万雄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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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秒穿好防火装备登上消防车，这是那两位队长对我们的要求，但我知道，这个要求在我们这一行都有。我听说有些支队的特勤中队甚至开出了八秒钟穿好防护装备了要求。

“曾经有同志问我为什么特勤的训练这么苦？但他们的不是每次报警都要出现？这是为什么呢？因为人家执行的不是一般任务！特勤中队相当于侦察连，什么事都要侦察连去做，这仗还怎么打！

但也不要以为我们这些基层执勤力量不重要，那你就错了！在基层你会遇到各种奇葩的报警，有些在城里没有的。我可以明确告诉各位：基层的情况远比特勤复杂，城外的情况也比城里复杂！所以我现在要去大家打起十二分精神，对得起我们肩膀上的责任！”这是魏明勇在我们刚来时说的，一直记忆犹新。

“分队，全出动！”从林青锋的声音中我可以感觉他有些乏力，但得不到休息的时间。伴随着林青锋呐喊的是警铃声，这警铃刺激着大伙的神经。现在是午休时间，不少战友还没和周公见上面就被铃声拉回了现实。

我和肖凯华顾不上找毛巾擦手，直接往车库跑，在这过程中水也甩掉了不少，剩下的部分就擦在了衣服上。跑到车库，二话没说，花了十二秒穿好了装备，跳上了泡沫车。

第一辆出门的是八吨水罐车，副驾驶上坐的是一出动负责人、一班长江凯龙；然后是我们两个人所在的泡沫车，分队长林青锋坐在副驾驶上；紧接着是登高平台消防车（就是那辆升降式消防车），最后是那辆小型抢险救援车，魏明勇坐在副驾驶上负责压阵。

车子出了大门拐上了人民路延长线。这是镇上最好的马路，很多机关都在这条路上。前方铁路桥上驶过一列挂着往返于上海南和桂林之间的绿皮普速列车。消防车上了公路桥，铁路桥在我们头顶上，大致和公路桥下的小河平行。铁路原先是走地面的，在临水镇老街区边缘有个车站。90年代，蒸汽机车还在使用，可当时有几个毕竟厉害的三老豪杰可不是这么想。为首的那个认为拉煤车弄得马路太脏了，打了报告，火车站没了，没过几年，铁路改走桥面，原来的路基不是被融入乡村工厂就是回归稻花香里说丰年！

四辆车拉着警笛，往前开，一辆农用车主动靠边让路，林青锋默默记下了车牌，打算事后感谢人家。这次出警是为了扑救镇浦乡工业园区一家制鞋工厂的火灾。厂区火灾，按照惯例，半路就叫增援。当时的报警电话是当地派出所转接的，县里的大队指挥中心还不知道。林青锋拿起无线电装置请求增援：“指挥中心，这里是临水分队，镇浦工业园区起火，请求调派城厢中队一出动增援供水！”

前面是人民路和椿寿路的岔口，这个十字路口装了红绿灯。但对于此时的我们来说，人挡杀人，佛挡杀佛，林青锋没有下什么命令，驾驶员也没踩刹车，直接冲了过去。到了镇上汽车站这里，四台车拐上了老103省道。由于修得较早，这条公路是双向二车道。有一条白线区分机动车道和非机动车道，沿途车辆听到警笛，纷纷避让。消防车往前开，我们同向的非机动车道停了不少车，为我们让出了救援通道。

沿着103省道往前，公路跨过镇浦江，这是之江的支流，也和干流一样，拥有非常壮观的潮水。消防车过了老大桥的延伸线和省道汇合的路口，往前便是浦南路口。车到浦南路口，已经可以看见派出所和交警的车在前面引导了。三点十七分接警，三点三十五分临水分队作为主管队到达战场。二十分钟的路，十八分钟跑完，真心不慢了！

进了工厂的大门，我们看见了一辆二十五吨水罐泡沫消防车，利用车载水炮和水枪对已经着火的四楼打水。我们分队四台车进了厂区，直接在园区的企业专职消防队边上停下。

看到分队的四台车在他们边上停下，那几个专职消防员像是秦末农民战争中的赵军，被章邯围困到绝境之时，项羽出现了，他带着虎狼之师，大破秦军。

“新兵，没有老兵带，不允许乱跑！”在火场上我们听到了林青锋的呐喊。

车还没停稳，那三个中士就跳下了车，其他人紧跟其后。按照每个人之前划定的职务分配，各司其职。魏明勇带着几个人去接水带，为主战车辆供水。林青锋则指挥登高平台消防车利用作业平台上的水枪对火势进行控制。江凯龙利用二十五吨水罐泡沫车出三杆水枪和一杆泡沫枪，站在车顶对着四楼进行射击。

来之前，林青锋以为情况没那么严重，所以只让城厢中队一出动增援供水。到了现场一看，跪了，这现场的情况堪比红孩儿火烧孙悟空，稍不留神，可能就比老孙还惨。他除了利用现有的器材防止火势进一步扩大，等待增援外，别无他路。

分队的水罐车和泡沫车各出一杆枪，在另外三个班长的带领下，将压力加到最大，对四楼进行喷淋作业。这么多的水和泡沫从打开的玻璃窗进去，大量的浓烟在这个时候从里面冒出。尽管如此，无论是园区的消防队员，还是分队的战斗人员，都没有后退一步，一直把着枪站在前端，与烈火展开拉锯战。

照这个打法，罐子里的清水用不了十分钟，就会告罄。在他们灭火的同时，魏明勇带着我、肖凯华、陈梦凡三人架设供水线。虽说这里没有一线战斗员身边的死神，但我们四个人掌握着一线战斗员的命。车里没水了，他们连自保都困难，更别提灭火。

看见消防栓，我们像是见到了救星一样，抱着好几盘水带，飞快地向那边跑。魏明勇带着肖凯华把六盘水带全部甩开。那一卷卷水带放在地上，两人往前一甩，开始向前滚，同时慢慢地打开，变成长长的一条。我和陈梦凡赶紧把水带的一头接上消防栓的出水口，那边把水带接入消防车，那边接上后，赶紧向这边挥手致意，这边赶紧开闸放水。源源不断的水从这里出来，通过水带被送进了各战斗车辆。其中一部分水还混合了氯化蛋白泡沫液，增强了对火焰的窒息覆盖能力。

尽管我们动用了五辆消防车，消耗了如此多的用吨来计算的灭火剂，但是这万恶的火并没有退缩的迹象。可当驾驶员把出水速度调小后，火却拼了命地扩大占领区。此时的我们就是那水龙王，用水去打红孩儿的三味真火，火没灭，反倒是越打水，火越大。

三点五十分，大火扩大到了三楼。现在的形势十分危急，二楼是食堂，如果食堂的液化气罐发生爆炸，后果将不堪设想。由于现场情况非常复杂，魏明勇在前，陈梦凡在后，操纵一杆泡沫枪；肖凯华在前，我在后，出一杆水枪。我们四个爬上了边上的一栋两层楼的平房，对着起火的三层生产车间内的火进行控制。站在那里，我感觉我在心理上和生理上都受到了磨炼。屋里的火像大蟒蛇吐舌头一样，不停地往外释放浓烟。

当时火场上大伙是真跪下了，因为火焰太大，那么大的热源在那热辐射，温度高，跪下、趴下的话不至于那么烤脸，再就是地上有水和泡沫，虽然脏点，但是温的，总比被大火直接烤着好很多。当时想死的心都有，因为这边厂房里各种原料不完全燃烧产生的黑烟，熏得辣眼睛，那边泡沫熏得头痛，这种普通的B类泡沫，臭得要死，那味道相当恶心，沾在战斗服上还不好洗，一灭完火有可能浑身都是臭味。

这边我们阻击大火正打得难解难分，那边在派出所警车带领下，环卫所的两辆洒水车到达战场，拉来十吨左右的水，为现场战斗车辆供水，而车尾那杆用来给行道树浇水的水枪也加入了战斗，现场的力量增强了不少。

为了防止火势扩大到二楼，所有的枪都在往三楼喷射灭火剂。消防车把压力加到最大，每分钟有两升灭火剂从一支枪里出来，打到烈焰上。在这么大的压力下，压枪很不容易，打了五分钟，站着吃不消了，跪下来，把泡沫枪放在肩上打，打了七八分钟，还是不行，趴在地上打，就算死也不能让火势扩大到二楼！人啊，当他真正面对死亡的时候，一起都想开了。上火场就是赴死，往好点说那是抬棺出征啊！

我们四个和专职消防员一起在外部灭火，而林青锋和江凯龙则带着几个人，通过登高平台消防车直接进入起火房屋，在三楼内部架设水枪，防止其进一步扩大。同时，抢险救援车的几名战友，利用我们争取来的宝贵的时间，冒着生命危险，把里面十个液化气罐全部背了出来，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

就在最后一个液化气罐被放到安全地带，三楼的火顺着电线管道烧到了二楼食堂。这一切打乱了我们的战斗部署，内部灭火的攻坚人员只得通过登高平台消防车后撤。我们几个也被登高平台消防车接回了地面。

林青锋把所有战斗骨干召集起来，决定下一步如何。

“我们不能再被动下去了，所有人除了供水，全部上车顶，集中力量灭二楼的火！”

“小子，跟在我后面，别怕，要倒下也是我先倒下！”江凯龙端着泡沫枪，用西北口音的普通话鼓励着我。九杆枪同时对着二楼的烈焰，刚才还向我们耀武扬威的熊熊大火，现在成了众矢之地，一点点地向后退去，留下的就是满地狼藉和呛人的废气。

在这场战斗中，我们互相鼓励、互相支持，战友之情在战斗中得到升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