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你可知你错哪儿了？”

“江澄不知。”

“不知？好一个不知。我倒是不知道我虞紫鸢的孩子什么时候这般拎不清、辨不明是非。”

虞紫鸢知道江澄与魏无羡关系好，却没有想过，江澄对魏无羡已经是执念了。

“娘，不是这样的。”

 “那你说是那样的？我给你一个机会，说清楚。还是你真的觉得魏无羡在众人面前说的那一番话说的对？”虞紫鸢坐在凳子上，看着江澄，觉得眼前的江澄有些陌生。“江澄，你曾说过，你前世有遗憾，上天给了你一个重来的机会，让你可以弥补遗憾。你前世的遗憾是什么？是魏无羡吗？”

“娘，我······”

 “别拿之前那一套说辞糊弄我，你话里的漏洞，连你姐姐都发现了，你以为我什么都没发现？”

江澄说的话，有太多的漏洞，即便是江厌离会补充一些细节，防止被他们发现，可虞紫鸢到底比他们见识多，他们再怎么掩饰，她依旧能发现。她之前不说，是因为相信江澄，相信他总能很好解决。可是如今发生这么多的事情，她不确定了。

江澄确实有能力，但是他也有执念。这个执念困着他，就像是囚禁飞鸟的牢笼，禁锢着他，不让他飞翔。

那些话憋在心中太久，让他说，他却不知道从何开口。

虞紫鸢不急，就这么看着他，等他给自己一个解释。

慢慢地，江澄开始从他们入蓝氏听学开始说起。

这一次，展现在虞紫鸢面前的，是另一幅场景。

她听着魏无羡挑衅温家，为了旁人与温家作对；她听着魏无羡刨丹给江澄；听魏无羡与江澄决裂；听魏无羡害死金子轩与江厌离；听魏无羡身死十三年回归······这一次，江澄讲述地很全面，却依旧隐瞒了自己失丹真相。

虞紫鸢听得很认真，没有放过江澄叙述中的漏洞。

“江澄，你失丹真的是为了我们吗？”

江澄低头，不敢开口。

虞紫鸢却怒了：“江澄，你太让我失望了。事到如今，你还要维护魏无羡是吗?”

江澄从来都不是莽撞的人，如果没有魏无羡，他明事理，识大体，绝对不会因小失大。江澄有她虞家血脉，懂得什么叫顾全大局。他们已经是死人了，江澄断然不会为了死人放弃活着的人。

“江澄，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一个母亲还要了解他的孩子。你是如何的，我难道能不知道吗？我们已经是死人了，不过一具尸体，你真的会因为尸体，丢下仇恨，丢下江厌离与魏无羡吗？你是在羞辱自己，还是在羞辱我？我要你老实告诉我，你会被温家抓住，是不是为了保护魏无羡？说！”

“娘，对不起。当时我没想到其他的方法，他们快发现魏无羡了，我只能这样做。”

 “你别和我说对不起，你对不起的，从来不是我，你对不起的只有前世的虞夫人。”虞紫鸢闭上眼睛，泪从眼角滑落，悄无声息，“江澄，前世的你是江家少主，是未来的江家宗主，你的肩上扛着的，不光有江家，更有虞紫鸢的期望。为什么要为了一个家仆，放弃自己的生命？”

“娘，魏无羡在我心中不是家仆。”

“不是家仆是什么？他的父亲是江家家仆魏长泽，母亲是藏色散人，他不是家仆是什么？”虞紫鸢看着江澄，从来没有哪一刻如同现在这般失望。

“江澄，我是虞家大小姐，我上面有两个哥哥，我是家中唯一的女娃，是整个家族的掌上明珠。我嫁给江枫眠，可以算得上下嫁。但我不介意，我想着，只要他对我好，一生只有我这一个妻子，那么我也是愿意的。我想得没错的，江枫眠对我确实很好，他从来不反驳我，对我千依百顺，江澄，你别忘了，曾经你也可以在你父亲怀里撒娇，曾经我们一家也是别人艳羡的一家人。可是你就没有发现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吗？”

“我知道江枫眠心里有一个人，我不在乎，那个人他永远也得不到，我想着总有一天我能慢慢取代她在江枫眠心中的位置，可是后来他找回了魏无羡，我才发现我错了。我取代不了藏色散人，即便是她嫁了人，生了孩子，我还是比不过。他魏无羡是我情敌的孩子，为什么我就一定要养他？为什么我对他不喜，就是善妒？难道我该对他很好，好到如亲生孩子那般，才能称得上一句大度？可是凭什么？你们所有人都站在道德制高点，骂我批评我，可是你们有没有站在我的角度上想想。你们对我，一点都不公平，包括你，江澄。”

这是第一次，虞紫鸢在江澄面前落泪，也是第一次，她声嘶力竭地控诉着不公。

“江澄，你是江家少主，魏无羡吃穿用度与你无二，除开平日的打骂，我可曾有过半分苛责？我惩罚你们的事情，又有哪件不是你们做的出了格？我平白担了污名，江枫眠又可曾维护过我半分？是不是我就该被江枫眠休弃，带着你给魏无羡腾位置，这些无休止的指责才能结束？可是那样对你又公平吗？我不想因为我，让你失去公平，是不是就是这样，我也有错？”

 一声声质问，仿佛一把把刀子，扎进江澄的心脏，在他心里搅动，疼到无以复加，疼到超过身体上的伤口。

“娘，对不起，娘，对不起。”

江澄意识到自己的自私，他从始至终知识站在自己的角度思考，看待问题，却从来没有站在他娘亲的角度过。如今面对质问，除开对不起，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可以说什么了。

“我说了，这句对不起，你不该留给我，而是留给你辜负的，早已死去的虞紫鸢。温家势大没错，可是你别忘了，如果没有魏无羡，温家不一定会拿我们江家开刀。虞紫鸢用命换得你们两个逃走，她让魏无羡护着你，你却用命去护着他，护着一个家仆，倒真是情比金坚。”说到这，虞紫鸢觉得有些讽刺，“他魏无羡为了一个外人可以放弃你们二人情谊，一句用金丹了断一切，他魏无羡的金丹倒是金贵。能换得了江家对他十多年的养育之恩，能换得了你一颗金丹，能换得了金子轩与江厌离的性命，还能换得了你们多年情谊。真的是，好大的脸面。”

江澄开不了口，不能替魏无羡辩解半分。

虞紫鸢从座位上下来，蹲下身，捧着江澄的脸：“江澄，算是阿娘求你好不好，求你放下对魏无羡的执念。他已经弃你与不顾，你为何还有守着那一句云梦双杰？前世就再也没有云梦双杰，今生便也不要了，好不好？”

 江澄看着虞紫鸢的眼睛，除却心疼再不见其他。

“好！”

江澄张了张嘴巴，终于是将那一个好字说出口了。

虞紫鸢抱住江澄，泪水不断滑落。江澄能放下执念，她比任何人都要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