灿是第一人称视角描写的，可能看着有些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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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渽民向和他在一起了三年的女孩求婚了，他穿着一身正式的黑色西装，领口绑着领带，整整齐齐的，不知道这个平日里不会打领带的笨蛋是怎么弄好的。他红着脸与女孩抱在一起，我同他的其他朋友一起站在他身侧，视线却不可控制的去寻找曾经与我们形影不离的那个人。
好像知道我会看她似的，她就站在人群的边缘，唇角带笑的望着这边。接触到我的视线时笑容变大了些，她朝我晃晃手机，示意要离开了。又向我做嘴型——东赫，再见啦。
我眨眨眼，眼眶发热，却只能这样看着她抽身离开。
甄妮比我和罗渽民小一岁，但她却和我们同一年级。她自幼不是喜欢说话的性子，整日捧着几本书读。老师们对此津津乐道，认为他们学校出现了未来天才少年，因此也不太去管她，她有了独处的特权，更加不喜说话了。
这个女孩太不像这个岁数的孩子了。可我莫名的喜欢她，她身上有我和渽民以及其他孩子都不具有的神奇魅力。而这种魅力恰好对我们这些小孩子有极强的吸引力。
当我和渽民说我想和甄妮成为好朋友时，他却嫌弃的皱起眉头：
“她啊，她都不和我们一起玩，你不要自找没趣了。”
我懵懵懂懂的点头，却在心里想，渽民好奇怪哦，他明明也在偷偷注意着甄妮，可他又为什么不和她一起玩呢。
第一次有了交集是在二年级的春游上。我没有带我的便当，因为渽民说他妈妈会帮我带一份，但这个笨蛋在出门时慌慌张张的忘记拿走装着两份便当的袋子了。直到吃午饭时他才想起来这件事。
“我们该怎么办啊？渽民，都怪你，冒冒失失的。”
听到我的问题，他显然也是很懊恼的样子，低着脑袋正努力想着办法解决这个事故。
“你们可以吃这份，我还没有吃。”
正在这时，甄妮开口了，她将餐盒推到我们面前，里面装着很多饭团和几样甜品。
也是在那个时候，我才敢正大光明的看她。甄妮的眼睛很好看，二年级小朋友纵使再怎样高冷，眼睛里还总存着清澈见底的善意与笑意。后来我无数次的向甄妮提到过一年级的她实在太可爱了，想让她再给我模仿一下当时的情景，我说那是她对我露出过最温柔的表情了。
她无奈的戳戳我的眉心，轻笑着说“你这个笨蛋，难道没有发现我最纵容你吗。”
那是甄妮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表达过这种情感。
一个年级结束后，我们理所应当的成为了好朋友，我享受并喜欢着甄妮对我的偏爱。渽民不情不愿的也接受了我下学会与甄妮一起走这个事实，于是放学路上的身影变成了三个人。
我印象最深的是三年级的某个午后，我们并排在桥上走着。桥下的河面被落日映为斑驳的橘红，闪着波光粼粼的星点。火红的光落在甄妮的脸上，为她笼上了一层柔软的纱。
我不知道渽民看见这样漂亮的她是怎么样的想法，但我悄悄将这个场景放在了心里，藏了很久很久。
“甄妮，老师今天讲的题好难哦，我不懂诶。”我惯常向她撒娇。
“笨蛋，那有什么难的？”渽民故意这样说，又看向甄妮，“你这家伙不会也不懂吧？”
话落，甄妮瞪了渽民一眼，那是我第一次见她露出这样的表情。接着，渽民摆出了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熟练的向她点了点头。他们两个好像在接着一种我无法破解的密码。
“好啦好啦，一会儿去买饮品！”最后，渽民欢呼着结束了这段没有营养却让我记了很久的对话。
可那时落日余晖分明落在他们脸上，将我们分隔开来。我看着他们，好像有莫名的云雾在他们身上，使我看不真切。我懵懂的有了一个认知——他们两个拥有了我不知道的秘密。
在十六岁的一个雨夜，我们三个都成了躲在一家已关门的便利店下的落汤鸡，甄妮的发丝上沾着水汽，水汽弥漫在四周，给她的眉眼都扑了层雾。我笑嘻嘻的挨着她的手臂站着，渽民在一旁展露出他一贯嫌弃的表情伸手来揍我，甄妮抿唇带着纵容的神色任意我们两个打闹。伴着雨点窸窸窣窣的声音，这个无聊又漫长的夜晚也变得生动起来。
“我们来讲故事吧！”我兴致勃勃的喊道。
渽民自然反对，但我知道甄妮会同意的。果不其然，渽民的一票反对被我和甄妮的两票赞同盖了过去。
“也只有你们这两个笨蛋会在这么冷的天讲故事的。”他吐槽道，眼神却变得柔和起来。我注意到他微微侧身，为甄妮遮了些许飘来的雨丝。
“嗯……从前有一个公主，她被恶龙劫走了，后来，王子把她救了出来，然后，他们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
许是甄妮也知道她讲的这个故事太过老套与无聊，到最后她的声音也渐低了下来，直至淹没进滴答的雨声中。
气温因降雨而下降，我们三个靠的更近了些。我扭头看着她的侧脸，忍不住笑道：
“你这故事我从小听到大啦，而且，为什么公主会被恶龙劫走啊？不行，不合格，故事没头没尾的。”
头顶的砖瓦与落下的雨滴合奏出一曲婉转的音乐，她的声音也融了进去——
“可能因为恶龙喜欢她吧……”
我一直知道她的声音好听，可现在她压低着声音，猝不及防的又挨着如此近的听，又使我的耳朵变得有点奇怪，泛着奇怪的痒意。我不自在的摸摸耳朵，不去看她，将目光落在她身后的杂物箱上，可我还是觉得她占满了我全世界的所有地方，因为我的余光中都是她。
渽民的声音在另一旁响起：
“那么，这个故事反而是一个悲剧？”
他特有的上翘尾音让我有些不舒服，我看见甄妮的睫毛轻颤。
“不，这是恶龙应有的惩罚。爱是适度的，过度的爱并不叫爱。”甄妮如是说。
“可谁能控制得住自己的爱呢？爱本来就是人的一种情感，它是感性的。我并不觉得爱可以被人为控制，如果真的可以被控制，那你不认为这个人很可悲吗？”罗渽民紧盯着她的眼睛，仿佛灵感枯死的诗人遇见以梦为马的火星，又像草原中危险的猎豹紧盯着可口的猎物。
“或许吧。但爱太过虚无缥缈了，谁能说得准今天爱的人以后会一直爱呢？它太高尚与虚无了，我想这种感情不一定每个人都会拥有或收获，控制自己的感情是对自己和他人的负责。”
或许他们两个没有注意到他们自己之间的张力仿佛将这片空间划了道口子，但我受不了这种氛围，我不喜欢他们将我排除之外的对话。我强行打断了他们——
“好啦，别讨论这些话题了，该渽民讲故事了。”
事实上，我一点也不想听他的故事。但我承认，他的故事使我记了几乎整个少年时代。他将甄妮的故事连续了下去，大致是公主并不喜欢王子，她整日郁郁寡欢，发现只有威猛自由的恶龙可以给她带来快乐，于是在故事的最后，恶龙从王子手中夺过了公主，两个人顺利的过完了一生。
我为什么会记那么久呢，我也不太懂原因，可能是因为这个故事结束时渽民与甄妮的相视一笑太过刺眼，可能是因为甄妮嘲讽他毁童话时我也打心底的赞同，也可能是在回家之前渽民对甄妮的悄悄耳语让我嫉妒的发疯。
但总归我记得这个故事，也记得我们三个人的故事讲完话甄妮感叹的一句可惜现实生活中谁也不是公主王子，只有原本童话中爱而不得的恶龙。
后来，我才知道渽民对甄妮耳语的内容——
“但在我的故事中，恶龙和公主拥有了彼此。”
在我得知这些时，渽民已为人夫，甄妮远去国外，只有我一个人站在原地，观望着他们依次离开的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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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拍毕业照的时候甄妮正好来了月经，她每次一来都会疼的要死，她还不吭声，于是我和渽民都记下了个日子，每到这天都会自觉给她打热水。
以往这天她都钻在被子里喝红糖水，可偏偏今天要拍毕业照，我猜她应该是喝了几片止痛药后强撑着去的现场。她的唇色苍白，同学给她涂了点口红，这才显得有了些气色。
我早已备好了红糖水，正准备递给她时渽民出现了。他将自己的外套递给她，让她先披一披，然后又为她递了杯红糖水，低下头耐心问她肚子疼不疼难不难受。我此刻只怪自己太了解他们了，因此也轻而易举的看穿了他们隐藏在平静表象下的暗流涌动。
后来我问渽民是不是喜欢她，渽民瞪着他好看的眼睛，用一种不可置信的语气大声反驳我：“你在开什么玩笑啊，谁会喜欢那家伙啊！”
我盯了他半晌，随后扯起一个笑，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也用一种轻松的语气回了他的话——
“那就好，我和你说哦，我很喜欢甄妮，既然你不喜欢，那我就追甄妮啦。”
他罕见的愣了几秒，没有答话。随后才轻轻点了点头。
拍毕业照快门落下时间定格时，我和渽民一左一右站在甄妮身边，笑得一脸灿烂。
在许久之后重翻相册时，我才发现这是我们三个最后一次合影，而在这张照片里，渽民轻轻的揽着她的肩，时间被定格在这张相片中，那时的他们被冻结于时间的罅隙里，渽民的动作瞒过了时间，也瞒过了我们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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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甄妮上了同一所大学，渽民独自一人在另一所学校。我曾和渽民放下我要追甄妮的话也没有得到执行，因为她太忙了，按理说新生的日程再怎么紧迫也赶不到她的那个份上，但她仿佛像被按下了快进键，什么事都做的很紧迫。
我和渽民合计要让她放松一会儿。渽民订好地方，我把她领过去就好。
如果是之前我叫她休息一会儿她自然不肯，但应该是很久没有见到渽民的原因，她答应了。我们打了车，穿梭在偌大的陌生城市中。
天空下着小雨，在车窗上拍出斜细雨丝，斑斓的霓虹灯色印在她的侧脸上，我恍惚看见了三年级某天午后的她，那个时候停留于她脸上的是夕阳浅绛的眷恋，三个人没有现在大人特有的弯折崎岖的心思，每个人的脸上都有童年灿烂的笑容，策划未来彼此的人生都要有对方的参与。
可惜现在我们三个却凑也难凑齐。
在司机慢悠悠的开车速度中，她慢慢的睡着了。我将她脸旁的碎发拨至耳后。她眼下的乌青刺眼，我无声叹了一口气，看向窗外。城市中已经陆续亮起了大城市象征的亮光，这么大的城市，我们三个彼此陪伴，这已经很幸运了。而我不满仅有这些幸运，又向时间借了些时光，让我得以与她这样安静的共处。
到了地点后她还没睡醒，我轻轻叫醒了她。渽民已在门口等候我们，他手中把着把伞。甄妮下车踉跄了几步，渽民的手臂环住了她肩膀，待她站稳很快又放下了，仿佛刚刚的动作没有发生，但甄妮已经站在他的伞下了。
我将甄妮的伞递给她，直到伞完全遮住她后，渽民才将偏心的伞向他自己这边移了移。我看见他一边的肩膀湿透了，而甄妮浑身干爽，没有淋一点雨。
“甄妮，你看看你的黑眼圈，是要和熊猫比赛吗？！”渽民含着怒气骂她。其实他很久没有数落过我和甄妮了，我听起来还不太习惯。
时间的洪流总能带走些什么，我们之间彼此心知肚明的小习惯随着这些洪流被带走了一部分，可终归有保留下来的。过了一会儿，在三个人相视一笑中，我们仿佛回到了大学之前，我们三个形影不离的时候。
渽民的说教不论何时，对我们都极为有效，甄妮保证她会照顾好自己，我也保证会照顾好甄妮。
甄妮浅笑，撑着下巴看我：
“是谁两天前煮咖啡把自己烫伤的？”
前几天我想喝咖啡，捣鼓了一台二手咖啡机，在使用的时候没注意，手上烫了颗泡，不是很疼，只担心甄妮会生气。果然，甄妮看到后先是领着我去了诊所处理好水泡，接着便骂了我一顿。
我正想反驳什么来证明我可以照顾好她，却瞥见渽民放在椅子上的手无意识攥紧。他显然也是在不快，不快我与她之间有了他不曾参与的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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渽民和那个女孩在一起正好是在甄妮申请去国外时，彼时的我正向甄妮撒娇我也要和她一起去。她否决我的意见，因为适合我的工作都在国内。
渽民带着他喜欢的女孩来参与我们三个人的聚会，甄妮向那女孩送了礼物，又嘱咐渽民要照顾好她。她看着他们，眼里带笑。我看着她，觉得她眼里含着块碎玻璃，不仅她疼，我也疼。
甄妮不是一个善于表达自己情感的人，就像多年前那个雨夜她说的那样，控制自己的情感，是对自己和他人的负责，直到甄妮出了国，都不曾将她从未宣之于口的情感吐露半分。
她走的那天笑着让我别等她，她应该定居国外不再回来了。我假装听不懂她话里的含义，只说我一定天天等着她回来。
她说我又不是小狗，怎么还眼巴巴的等人回来呢。
我不语，最后看着她的背影还是脑抽的喊了句“我就是小狗，你必须要回来看我”，别人看我的眼神我都不在意，我的确喜欢她，如果被比作小狗可以等到她回来，那倒也可以。
她回来过几次，每次回来我都会缠着她让她多留几天，但她的工作到底在国外，回来呆几天就得走。
后来，她给我留了本相册，说什么她下次回来就得是春节，这本相册需要暂时让我保管着。老天爷，她知道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才刚到春天吗。春节，那得是下一年了。
我翻开这本相册，扉页是我们小学二年级春游时拍的照片，那会儿我们三个人手里各抓着个饭团，对着相机笑得一脸灿烂。
再往后翻，就是各个时期杂乱的照片了，她没有按顺序摆，我只好这样看着。
在一张高中社团活动时的照片中，她与渽民肩靠肩，对着镜头轻笑。我不知道他们时候什么有过这样的举动，却知道这是他们似水流年中美好的一页。在那个时候，他们彼此心中藏着的澎湃感情被镜头记录，被时间镌刻。
相册的最后一页，是我们三个人的高中合影，渽民的手搭在她肩上，但她没有察觉，手轻轻拉着我的衣角。
这是一张放在网上会引起各种八卦猜测的照片。我有点想笑，却尝到眼角落下水珠的咸涩味道。
现实的确不是童话，可恶龙公主和王子的故事却是可以更变的，没有一个人是被定义的，谁是谁心中的公主，谁又是谁心里的恶龙，没有人说得清。
爱这东西，难以定义，但它曾赠与了别人，那便成了永恒。
我合上相册，像合上了我们三个人匆匆又美好的青春。可青春结束是相册决定的了的吗？时间的确会冲淡一些，但也会使一些成为记忆长河中最隽永的结晶。
我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将这些年来所有不甘与烦躁全都放下，准备去电话轰炸那两个笨蛋，这么长时间了都没有再聚算什么吗。
在这场青春旅程中，谁都是参与者，没有人是局外人。珍惜现在，才是我们最该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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