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篇:轮回

（一）狗

　　室友霍天灵在即将毕业时，突然意外去世了。霍天灵的家人似乎很着急想要将他的尸首火化，他们将尸体放在祠堂的棺材里，决定第二天一早就将他带去火葬场。

　　张淇和胖子作为霍天灵生前最要好的朋友，两人决定连夜结伴去霍天灵的家，见他最后一面。

　　可当他们两人快要赶到祠堂的时候，一只狗挡住了他们的路。这是一只通体黑色的小狗，全身上下没有一丝杂毛。黑狗两只眼睛直直盯着他们两人，一股寒意从胖子背后泛起，他捡起一块石头，想要扔过去把狗吓走。还没等他动作，黑狗却一溜烟地就跑了。

　　胖子拉着张淇的衣服，催促对方快点走。张淇却若有所思地看着黑狗跑远的背影。好不容易找到了祠堂，胖子却吓了一跳。祠堂里并没有什么现代照明工具，只有两排燃烧的蜡烛，充当着照明的工具。两个青面獠牙的纸鬼，一左一右被放在棺材旁边。

　　“真没想到，小灵家乡还有这种风俗。那啥，小哥我们上完香就走吧。”胖子一边说一边拿过放在案台上的香，然后他走到蜡烛那儿引了火。可是，不管他怎么引，香就是点不着。“小哥，香点不着，怎么办？”胖子急得满头大汗。

　　听完胖子的话，张淇微微皱眉，照理来说，人死后，魂归地府，香会指引魂魄通过忘川，去奈何。除非霍天灵的魂根本就没有回地府。可是没回地府又会去哪里呢？张淇抬脚就往棺材走去。胖子一看，也立马凑了上去。

　　张淇低头看着正躺在棺材里穿着寿衣的霍天灵，突然右手以顺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按上霍天灵的脖子。“小哥，你做什么呀？”胖子一看张淇的动作，大吃一惊。“他，没魂了。”张淇淡淡解释，继续伸手往下按。胖子紧闭嘴巴，他知道张淇是个驱鬼师，驱鬼术也都是祖上流传下来的。

　　张淇按了按霍天灵的胸膛后，更加确定了他的猜想。就在他思考要不要帮霍天灵招魂时，“汪”一声狗叫，成功地吸引了正盯着尸体的两人。

　　两人纷纷转头一看，这不是之前路上碰到的黑狗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可还没等两人反应过来，黑狗冲着两人龇牙咧嘴起来，准确来说，是透过两人对着他们身后，并且还暴躁地汪汪直吠。更加诡异的是，祠堂里突然凭空而起一阵阴风，蜡烛纷纷熄灭，张淇瞳孔一缩，转头一看。

　　只见一团黑雾正盘旋在棺材上，而原本躺在棺材的霍天灵竟然直直坐了起来，冲着两人阴笑。张淇赶紧从怀里拿出符咒，往霍天灵额上贴。可是霍天灵突然跳了起来，像只壁虎贴在墙上，快速藏进黑暗中。“小哥，怎么…怎么回事？”胖子吓得腿发软。

　　张淇一语不发，抬腿就离开祠堂。“小哥，等等我呀。咦，那只黑狗怎么不见了？”胖子喘着气跟在张淇身后，碎碎念。

　　两人或许都没有注意到，祠堂房梁上的角落阴暗处，一双惨绿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他们。

　　（二）寝室风波

　　好不容易安全跑回寝室，胖子一屁股瘫坐在地上，直喘粗气不起来。张淇从床板底下抽出一只黑箱子，打开后，小心拿出一只铜盆，然后放到霍天灵的床板上，然后他将一件衬衫放进铜盆内，接着又在上面铺了一层黄符。胖子认出来，那件衬衫就是霍天灵生前最爱穿的。“小哥，你做什么？”胖子好奇地盯着张淇。

　　“招魂。”张淇一边说，一边将纸钱点燃了。铜盆里的火焰一下子窜了起来，橘黄色的火焰映衬着张淇的脸颊，明明暗暗。他咬破食指，滴了一滴血进铜盆。当鲜红的血液落进铜盆时，诡异的一幕发生了，火焰突然变成青绿色。然后，他冲着铜盆打起了手势，嘴里念起了词。胖子偷偷咽了一口口水，看着张淇这么严肃的表情，他决定闭紧嘴巴，坚决不打扰小哥。

　　突然，一阵腥臭味充斥了整个寝室，与此同时，寝室的门被推开了。来人正是霍天灵，只不过他是有说有笑地走了进来。胖子震惊地看着霍天灵，嘴巴大张，足足可以塞下一个鸡蛋。霍天灵不是死了吗？怎么会？

　　“我脸上有东西吗，这么看着我？”霍天灵摸了摸脸笑着问胖子。胖子刚想问张淇怎么办，却惊恐地发现，原本在身边的张淇竟然消失不见了。他想要逃，可是却发现身体动不了。他看着霍天灵一步一步接近自己，越来越重的腥臭味，直熏得胖子作呕。“不是说是好兄弟吗，那就一起来陪我吧。”霍天灵狞笑着掐上胖子的脖子，并不断增加手上的力度。很快，胖子就因为缺少氧气，面色通红，微微翻白眼。

　　就在胖子以为他必死无疑时，一股甜腻的血腥味充斥了他的口腔，眼前的霍天灵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闭起眼睛。”一个声音突然飘进胖子的耳里。他赶紧闭起眼睛，当他再次睁开时，眼前那里还有什么霍天灵掐着他，分明就是他自己掐着自己。他张口就想问张淇，刚刚发生了什么。张淇像是早就知道一样，开口解释道：“你中幻觉了。”说完，便抬头往上看。好不容易顺了气的胖子，也顺着张淇的视线往上看，这一看，立马吓得昏厥过去了。

　　天花板上倒趴着一个人，赫然就是霍天灵，他像只壁虎一样。一颗脑袋像是破碎的西瓜裂开了无数条口子，鲜血混着脑浆不断从脸上流下，然而那一双眼睛像狼一样在黑暗中闪着幽绿的光芒，他的背后还趴着一团诡异的黑影，那黑影犹如一团浓稠的雾气，依稀呈现出一个人型，可在头部本应该是五官的部位却只有几个漆黑的窟窿。

　　两人盯着对方几秒后，霍天灵抢先下了手，他猛扑向张淇，尖锐的指甲直击张淇的面门。张淇抽出藏在靴子里的桃木匕首抵抗。

　　说来也奇怪，霍天灵一碰到桃木匕首，就发出刺耳的尖叫声，看准机会，张淇立马掏出一张黄符贴在了霍天灵额间。同时在他背后的黑影也被弹了出去，黑影在空中盘旋了一会，破窗而出，逃往西北方。

　　（三）黑狗引路

　　翌日早上，胖子是被脸上粘稠的湿漉感弄醒的，当他睁开眼睛时，一只硕大的黑狗脑袋出现在他视线内。还没等他大叫出声，一个声音成功打断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胖子，我要去收魂，你照顾好他的尸体。”张淇便说边在霍天灵尸体周围用沾满朱砂的毛笔画咒文。画完咒后，张淇又在寝室门窗上贴上黄符和柳枝。做完一切后，他又塞给胖子桃木匕首：“待在这个房间绝对安全，记住一定不能出去，更不能让鬼抢走他。我去取回他的魂魄。”

　　胖子握紧手中的匕首，使劲点了点头。嘱咐完后，张淇便带着黑狗出去了。胖子有些奇怪，这不是之前祠堂见到的黑狗吗，怎么会在这里，难道它一路跟着过来的？

　　张淇跟着黑狗，来到学校的后山。

　　黑狗咬住张淇的裤腿扯了扯，示意快走。为什么要带他来这里，张淇按下心中的疑惑跟着黑狗，快步走进树林深处。

　　看着前面带路的黑狗，张淇心底的疑惑又泛了上来。自从在祠堂第一眼见到黑狗的时候，他就觉得有些奇怪，隐隐觉得它在守护霍天灵一样。直到昨晚的一战，张淇就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想。他知道黑狗是阴阳的强体，拥有阴阳眼，可以看见鬼。可是他没想到，黑狗居然为了追这个鬼，追到他们寝室。当他看到黑狗的时候，分明被吓了一跳。虽然霍天灵的家和学校只相差几百米，但对一条狗来说，那就是十万八千里。

　　很快张淇就走到半山腰的一条小河前，他心下一惊，这里怎么会有溪，老师都说这里除了树，别的什么也没有了。怎么这只黑狗知道这里有条溪？他下意识低头想看看黑狗，却发现早已经没有它的踪影。张淇仔细查看了四周，一株成年的槐树正生长在河的上游，下游正是学校，只是水到半山腰就没有了，怪不得同学们发现不了这里有条溪。只是槐树乃木中之鬼，阴气重及易招鬼，现在还将其按在学校上游，很有可能引鬼上门啊。突然，张淇看到小溪旁有什么东西在反光，他立马走过去，蹲下身查看，是一条项链。正是霍天灵之前丢失的项链，他赶紧收好项链。

　　然后，他拿出太极八卦铜镜对准太阳吸收一番阳气后，再照向槐树。突然，槐树剧烈地晃动起来。一阵瘆人的笑声，不断从槐树内部传出来。“想要回你兄弟的魂魄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嘶哑的声音响起。张淇听出这个鬼是不愿意将霍天灵的魂魄放归。他先从袋子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朱砂米，绕着树撒了一圈。

　　之后，他又将一面面小令旗，按照八卦形式，分别插在槐树四周，为的就是能够待会将这个恶鬼锁在八卦阵中。拔出背后的桃木剑，口里念念有词，直接刺进了树干里。撕心裂肺地吼叫声一声响过一声，张淇不为所动，松开执剑的手，拿出一只小巧的摇铃，一边摇一边大声喊道：“恶鬼，现！”

　　（四）除掉恶鬼

　　话音刚落，粘稠的液体就顺着桃木剑的剑身缓缓流下，张淇皱紧眉头，又掏出一把朱砂米直接撒到那滩黑色的液体上。“嗞啦”丝丝白烟从液体上冒了出来，不多时，液体就化为一个形容枯槁的鬼，它眼里透着恶毒的光芒，直直盯着张淇。

　　“还是不还？”张淇拔下桃木剑指着恶鬼的咽喉。恶鬼咧着嘴，朝着张淇阴笑：“凭什么只要我再拿回属于我的东西，我就可以还阳了！”一语未毕，恶鬼发了难，左手一尺多长的黑色指甲直直刺向张淇。张淇似乎没料到，这样的恶鬼居然还敢反抗，他下意识用桃木剑抵挡。恶鬼露出一抹得逞的笑容，右手则快速刺向张淇的肚子。张淇想要抽身躲避，恶鬼像是知道他的下一步动作，提前死死抓住他的手腕。

　　利爪刺穿了张淇的肚子，一丝鲜血顺着他嘴角流了下来，恶鬼狞笑着来回刺穿他的胸膛和肚子。终于张淇口里喷着鲜血，无力地将头歪向了一边。

　　“哈哈，让你和我斗。作为人就要有人的自觉，和鬼作对，不会有好下场的！”恶鬼边笑变松开手，张淇无力地瘫倒在地上，恶鬼一脚踩在张淇肚子上，然后从一根树干里扯出一抹魂魄，正是霍天灵。

　　“原来在这里。”一丝轻笑从一旁的灌木丛传了出来。恶鬼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着脚下的尸体。就在恶鬼的注视下，尸体慢慢变扁了，到最后在恶鬼脚下只有一张薄薄的人形纸。“最后一次机会。”张淇握着桃木剑指向恶鬼。恶鬼被张淇满不在意的态度激怒了，它张着大嘴，尖牙就要咬上张淇的脖子。张淇冷冷一笑，侧身躲过恶鬼的攻击，一剑刺向恶鬼的心脏。恶鬼口中喷出一大口黑气，大笑：“你就算杀了我也没用，你救不了你兄弟，哈哈！”紧接着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张淇将符咒贴在恶鬼身上，，然后将八卦镜照向恶鬼，大喊一声：“燃！”紧接着，恶鬼凭空烧了起来，直到最后什么也没留下。

　　张淇松了口气，看向霍天灵的魂魄，现在只要将他送往阴间，那一切都解决了。他走到霍天灵身边，刚想念咒送他去阴间，却不得不停下了手，有些咬牙切齿，现在他终于知道恶鬼魂飞魄散之前，为什么会说那句话了。看着痴痴呆呆的霍天灵，张淇深深叹了一口气。

　　（五）魂回来了

　　张淇将手按在霍天灵的额间，小心查看。过了一会，他将手放了下来，叹了一口气，缺少人魄的魂魄怎么可能去投胎。万般无奈之下，他只能将魂魄带回寝室。

　　一回到寝室，胖子放下手中的桃木剑，跑上去问：“小哥，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张淇摇了摇头，将霍天灵的魂魄从袋子里放了出来。

　　“小哥，我把天灵的尸体保管的很好。哟，你把他魂带回来啦，太厉害了！那现在怎么办？”胖子眉开眼笑道。张淇摇了摇头，淡淡道：“本来魂回来了，我就可以送他去投胎。但是准确来说，这里只有三魂六魄，天灵还有最重要的人魄没回来。所以魂魄不完整，没办法投胎。”

　　“不是，那小哥你快想想办法啊！”胖子一听自己的好兄弟，不能投胎，立马请求张淇。张淇叹息一声，他也想过要救霍天灵，只是如果强行招魂，很有可能将人魄弄得灰飞烟灭。而霍天灵从此后就只能做个孤魂野鬼，永世不得超生了。

　　寝室一下子陷入了死一般的静寂里。“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胖子哑着声音哽咽道。张淇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胖子看着原来阳光开朗的兄弟，现在变得呆板木纳，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了起来。霍天灵像只瓷娃娃，呆呆站在那里，好像听到了胖子的痛哭，又好像没有听到一般。

　　“汪汪！”寝室窗外突然传来狗叫声，张淇瞬间睁开眼睛，冲到窗户边，打开窗子，对着叫唤的黑狗道：“如果你真的有灵性，救救我兄弟。”

　　黑狗看了看张淇，跳进了寝室。它走到霍天灵身边，汪汪汪地叫了起来，本来没有反应的霍天灵，竟然慢慢蹲下了身子，伸手开始抚摸黑狗的背。听到狗叫声，胖子就止住了哭声，他疑惑地看着黑狗，刚想开口问，张淇立马用眼神制止了。

　　黑狗突然爬进霍天灵的床板下，等它在爬出来的时候，嘴里多了一根树枝。张淇眼神亮了亮，如果他没看错的话，这根树枝里就藏了霍天灵的人魄。黑狗叼着树枝放到霍天灵面前，一阵白烟从树枝里飘了出来，瞬间飘进霍天灵身体里面。

　　半响过后，霍天灵疑惑道：“你们怎么都看着我？小黑，你怎么在这里？”胖子一看好兄弟恢复了，他立马开心道：“天灵，你没事了？小哥，快来给天灵看看。”张淇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六）后记

　　“你们怎么了，我就记得我睡了一觉，怎么醒过来都不一样了？”霍天灵一边逗弄着黑狗一边看着两个人。“你死了。”张淇说道。“为什么会这样？”霍天灵震惊地看着张淇，希望他能够给自己一个解释。

　　张淇从口袋里拿出一条项链，霍天灵认出那是他几天前刚丢失的那条。“小哥，怎么回事，你倒是说清楚呀！”胖子急着问。

　　“天灵前几天不是去后山了吗，我猜你一定是去了那条小溪附近，而那条小溪那里刚巧有一个恶鬼，它一直希望能够还阳，所以你正好是它的猎物。那天你回来的时候，身上带着一根树枝，其实那根树枝应该就是恶鬼故意放在你身上的，它可以吸食你的人魄。没有人魄的你，很快就会出意外而死，到时候，它只要吞噬你的人魄，就可以借尸还魂了。”张淇叹了一口气解释道。

　　“这样啊，那胖子，以后还麻烦你们照顾小黑了，其实那天我就是在后山的小溪边捡到它的，看到它快要被水淹死了，我救了它。谁想带着个小东西就一直跟着我了。胖子，小哥，它以后要麻烦你们了。”霍天灵露出一抹苦笑，身体也渐渐变得透明，在场每个人都知道，霍天灵走的时候到了最后霍天灵化为点点星光消失在寝室，伴随他一起消失的还有他床上的尸体。

　　张淇坐在椅子上，看着胖子逗弄着黑狗，淡淡一笑。霍天灵救了黑狗，黑狗最后将他的人魄带了回来，恶鬼想要通过歪门邪道重生，结果魂飞魄散，不得超生。天理循环，因果报应。

　　后来，张淇和胖子走了，只是在他们走的那天，学校后山着了一场大火，但是奇怪的是，火只烧了半山腰，并没有蔓延开来，烧起来的半山腰上正好长了一株百年的槐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