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功亏一篑

黎婠的实际情况比山鹰给王也描述的还要糟。

她右肋下方那个看起来像鬼面疮或者虫子的东西，似乎是一种诅咒与活物的结合体，又带点蛊毒和唐门炁毒的影子，和之前袭击王也的人用的毒挺像，估计是那毒的升级版。她一时不查着了道，没有时间拔毒，只能勉强用针把毒锁在一处，不让它游走到其他部位，却没法阻止它一点点蚕食那处的内脏和经络。

还不出来……她都已经这样了……情报上显示得很急切啊，怎么现在这么谨慎了……黎婠面无表情地扫视场上最后几个袭击者。

中间那个壮得像头熊样的，是个A国人，外号就叫大熊，用的不知道哪来的炼体法子，黎婠单纯用炁剑很难破他的防，而且这人力气大不说，速度还快得像个刺客，黎婠最防备的就是他；左边那个是个东瀛人，用得一手好刀，据说和他们那边什么比壑山有点关系，刚刚她为了找空隙杀掉用毒的那人，不得不冒险挨了大熊一拳，却被这个东瀛人抓住那一瞬间的机会给了她一刀；右边是个南美人，擅长巴西柔术，黎婠就是在和其他人缠斗时，被这人摸到近前，锁住四肢，虽然她很快挣脱，但还是被用毒那人的武器擦过腰间，武器没有伤到她，毒却钻进她皮下；最后一个，是个天生异人，屏蔽了这个区域的全部信号，却一直躲在她身后死角处不露头。黎婠觉得这人就是幕后之人的后手，可人家迟迟不动，她也只能跟着耗着。

是要等到她完全没有还手之力才动手吗？还是说，等她死了更保险？不，不会……那人费了这么多心思，在国外将她查了个彻底，又煞费苦心找了这些人来耗她的精力，看来相当在意她放过去的那个消息……让她死了的话，还得防备她有后手直接在死亡瞬间破坏大脑和灵魂，只有她活着才能保证拿到全部信息，不漏掉分毫。

那就来吧……

黎婠的眼神渐渐沉了下去，属于人类的感情被一一剥离，绿色的眼睛就像两颗纯粹的宝石，光彩熠熠。

“对，就是这个眼神，”大熊突然大笑起来，“完全不像人类，甚至连动物都不是，”他止住其他两人想要攻击的行动，对黎婠说道，“我以前见过你，还有你那几个同类……虽然大家都说你是残次品，但我觉得你才是最成功的那个，”他满脸赞赏甚至是迷醉，“果然，那四个都被你干掉了，‘造物主’仅剩的最后一件兵器……有灵魂的兵器才是最美的……”

“我见过那张照片，”东瀛人赞同道，“确实非常美……看她现在的样子，也很美……”

“搞不懂你们，美人儿还是要风情万种比较好，”南美人并不同意，“你们对着她现在这样……艹！”

黎婠对这些毫无反应。她四肢和躯干上一层一层地浮现各种文字甚至符篆，互相组合、叠加形成刺青般的花纹，长发浮动在身侧，又分出一缕缠住她的右肩直至小臂。她抬了抬右臂，活动了一下，一开始还有些僵硬，但很快就如同未受伤一般灵活。

她握紧双手炁剑，挥舞了一下，身影骤然离开原地。

“艹啊，这些人嘴怎么这么臭！”山鹰正在给其他人进行直播解说，“禽兽啊这是！”

“说重点！”

“哎呦别急别急……这是什么？我先以为那是普通纹身呢，原来刺的是符篆，还有如尼文……剩下的不认识啊，这是什么中西结合？运炁就能激活？居然没有发生冲突？”山鹰抓狂地说道，“她的头发会自己动？这是触手吗？……用头发来控制手臂？也是，会影响平衡嘛……小姑娘是要开大了？”

“对方不见她失去战力不会现身，她要想骗过去还得再吃点苦头……”黑管儿说着看了王也一眼，“王也，你先撑住了后面才救得了她。”

“小姑娘这不是在骗啊，是真的在拼命，完全没有留手……”山鹰皱紧了眉头盯着黎婠那边，“我现在有点信了……他们说她是‘兵器’……这个眼神，真是……她对要害攻击完全没有避让，本能反应都没有……”

“她又伤在哪了？”王也现在反而平静下来了，浅棕的眼眸一片暗沉。

“小王啊，等下可别对小姑娘太凶了，人家伤这么重呢，自己的媳妇儿自己疼……咳咳，脖子上挨了一刀，”山鹰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一下，“不过看起来没什么大碍，估计是她身上那些花纹起的作用，”他继续向众人播报情况，“东瀛人倒是被她趁机当胸一剑……”

“暗处的还没有出现吗？”几人都有些急了。

“没有……还有那个屏蔽信号的不知道躲哪儿在，一直没看到，”山鹰搜寻着，还是一无所获。

“就怕……”老谢看着准备好的各种急救用品，收回后半句话。

就怕对方并不如她所预想的是要从她身上得到什么，而是只想让她死。

“小姑娘还在和他们僵持，她这个状态应该撑不了多久……”

“老黑，我们真的要看着小姑娘这样下去吗？”

黑管儿几人的话如同背景音，王也坐在石头上，双肘撑在膝上，双手十指相对，闭上眼睛耐心地等着。

幕后那位是个双全手，黎婠的仇人也是个双全手，不管这两人是完全的合作甚至继承关系，还是竞争甚至敌对关系，对方现在对黎婠，不是只想让她死，否则不至于用这么多人来耗她的精力。对方一定是想让她精力耗尽、无力反抗，然后在她死前从她身上得到什么。

她还有机会。

他也有机会。

“小姑娘维持不住了……大熊按住她了……是屏蔽信号那个！”山鹰突然喊道，“这是在干什么？蓝色的手？”

“就是这个！”王也“腾”地站了起来，没有丝毫犹豫便冲了出去。

黎婠，你要撑住了。

大熊反剪住黎婠的双臂，把她按在地上。她的长发动也不动，就如同普通的头发一般逶迤在侧，身上刺青样的符文、篆字如冰雪般消融，一个接一个的裂口在皮肤上显现，渗出鲜血。

屏蔽信号那个人终于从死角跳出来了，他摘下头上的帽子，露出额头，额心正中似乎是钉着一颗图钉。

见正主走过来，大熊抓着黎婠的头发将她拉起来，迫使她跪在地上。她被迫仰着头，与走过来那人四目相对。

她眼神毫无波动，仿佛无机质的石头。

那人站在她面前，红色眼睛里却仿佛出现了另一双眼睛，他张大嘴，蓝色的炁从他喉咙深处冒出来，缠绕在他手上，按住她的额头。

又是这个……果然是这个……被蓝色的手抓住的瞬间，黎婠感到一阵恶心。蓝色的手准备抽取她的灵魂搜寻记忆，她抑制住生理上的厌恶和下意识的反抗，放松身心。

兵器是不会反抗这个的。

“唔……”灵魂被抽取的痛苦引发生理上的反应，瞳孔收缩、眼球上翻、血管凸出、肌肉绷紧、浑身战栗……炁，不受控制地外泄……

再等等……不能急……

浅蓝色的炁像是草丛中的流萤，慢慢飘散开，沾染到另外几人身上，但它太细微了，甚至根本没有引起丁点察觉。

炁点如雨雾浸湿衣服一般在这几人身上连成片，终于引起了对方的察觉。

“这是什么？”大熊看着如网一般附着在身上的炁，顿时大惊，反应极快地意图放开黎婠。

“抓住你了……”她喃喃说道，不待他们离开，浅蓝色的炁便陡然爆发，将他们覆盖在其中。

“啊啊啊！”大熊惨叫起来，挣扎着退开。

黎婠没有阻止，她的目标只有被幕后之人控制的这个傀儡而已。她的炁包裹住蓝手的来源，紧紧抓住对方，浅蓝的波纹表面生出细针，往傀儡周身扎去。

“你想要什么呢？我给你啊……我从头给你！”

傀儡终于发出痛呼，他周身亮起金色的光罩，可惜毫无用处，浅蓝色的炁仍旧笼罩着他。他痛得跪倒在地，蓝手却分裂成更多细小的手，往黎婠额头里钻。

两种蓝色的炁相互消解、对抗、攻击，无形的精神上的振荡如沸水般扩散。

蓝色的小手在黎婠脑中搅动，冰冷无形的触感让她止不住泛着恶心。再坚持一会儿……她对自己说着，但经年日久积累的对这蓝手的厌恶实在太强烈了，“哇……”她终于抑制不住生理上的反应，跪在地上呕吐起来。

被幕后之人控制的傀儡趁着这意料之外的机会，脱离了她的攻击范围。

“……”她小幅度地喘着气，擦了擦唇边沾着的淤血和内脏碎片，慢慢站了起来。

“杀了她！”

身后，大熊已经缓过神，向她攻了过来，东瀛人也强撑着，拔刀向她砍来，南美人从另外一边扑来，准备将她锁住。她却全然不顾，手中炁剑闪现，迅疾飞向还闪动着蓝色辉光的傀儡。

傀儡露出笑容。他七窍流着血，和着这笑容却显得异常嘲讽。

他拔下了额头中间的图钉。

下一秒，炁剑穿透他的额头，带着他仰头向后倒去。

黎婠向前踉跄了一下，手中炁剑逐渐消散，在她背后，迅猛的一拳就要击中她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