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各有打算

“喂，任菲姐？嗯……事情搞定了……你那边又审了一遍？啊，意料之中……”黎婠屈腿坐在地上接电话，头枕在自己膝盖上，昏昏欲睡，“我这边这几个，是全性的……不叫漏网之鱼，是老天师下山的时候，有人庇护……”她掩住嘴打了个哈欠，“不行了我撑不住了……我先睡一下，晚点打给你……对了，任菲姐，那辆车的罚单……你处理一哈……”她挂了电话，手机滚落到草地上，人已经陷入沉睡。

王也从包里翻出外套给她披上，在她旁边坐下，边打坐边等着西南哪都通分部派人来收拾残局，放在身边的手机外壳上有一道明显的裂缝。

是他刚看到黎婠不顾身体状况硬把那几人拉入内景时没收住捏出来的。

黎婠手脚显露在外的皮肤上由内向外的裂口，精力耗尽后的疲惫和虚弱，无不说明她为了赶过来而付出的代价。但这些只能算小问题，真正的问题是，她的精神状态不太对。

从王也在龙虎山见到黎婠时算起，每次见到她，她都处于一种内敛的状态；唯有今天，极度的疲惫（也可能是某种反噬）撬开了她的防线，令她潜藏的意识逃出来了。换成今天以前的黎婠，绝不会靠得那么近而不后退。可以说，她现在处于对她本人而言极度外放的状态。突然的外放，会打破她自身现有的平衡，个中危险，难以言表。

这也是王也现在最担心的事情，至于又一次袭击他的怪人、被人雇佣杀人的全性，反而不值一提。

天光大亮，哪都通低调地派来一辆车拖走袭击王也的人。一些人在勘察现场，一些人根据王也的描述去另一头寻找那个狙击手的痕迹，或者尸体。

“别打扰她，”他及时制止了要叫醒黎婠的哪都通员工，“有什么事问我就行，让她好好休息。”

“这……”哪都通员工有点犯难。

“行了，就这样吧，我来和小王总对接，”八字粗眉的方脸男人从后面走上来。

“好的，头儿！”小员工松了一口气，迅速跑开了。

“您是……？”王也有些惊讶地回身。

“郝意，觍为哪都通西南大区负责人。”来人自我介绍道。

“原来是郝总，失敬失敬，”王也上前和他握了握手，不解地问，“就我这点儿事，至于惊动您吗？”

“小王总，你太看轻自己了……”郝意慢悠悠地说道。

“嗐，我哪是什么小王总啊，就一云游小道……”王也摸摸后脑勺，干笑起来。

“你别不觉得，中海王总的三公子在我这地界出了事，我拿什么赔给王总？大王总一生气撤了这边的投资，我哪扛得住啊……”郝意毫不遮掩自己的庆幸，“幸好你没大碍，”他看了看王也包着绷带的脖子，又看向还睡着的黎婠，“再说了，华中那边三更半夜打电话给我，就是为你旁边这个丫头，我能不亲自来吗？”

“……”

“看你的样子，就在这说？”郝意指指草地。

“谢您体谅了，”王也点点头。

两人面对面坐了下来，王也给他着重讲了自己这边的情况。

“行，大致情况我也都了解了，这丫头之前碰到的那批，还有截杀你的这批，”郝意站了起来，拍拍裤子上的草叶，“我们都会好好审问，总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

“那就麻烦郝总您多费心了。”

“这丫头……”

“我守着她就行，她现在不适合移动。”

“也好，这是我们哪都通的内部药，给你拿了一点，你们先用着，不行的话，就去公司找医生看看。”

王也站在原地，目送郝意带着哪都通员工离开，他们走前还贴心地把黎婠落在前方路上的车加满油、停好，又设了施工标识和路障以防有普通人闯入。

黎婠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落时分。

她没有出声，只是微微睁开眼，看到王也正在一旁打坐。

远山静谧，夕阳正落入山坳，金红的余晖洒在他脸上，给他眉目染上了一层柔光，斯人如玉。他闭着眼，呼吸悠长平稳，气息吞吐间似乎与这方山林共鸣、融为一体。

黎婠不想惊扰他，只放缓呼吸，静静地看着，目光专注而纯粹。随着呼吸，满足感逐渐溢满她心口，她周身的气息平静下来，回到了一开始那种内收的状态。

“醒了多久了？”

黎婠眨眨眼，这才发现王也已经收功了，正侧过脸问她，浅棕的眼眸被霞光映照出一片暖意，烫得她心头一颤。

“刚醒一会儿，”她收回目光，直起身，肩上还披着他的外套，“都这个点了……你还去火德宗吗？”

“……”王也顿了一下，摇摇头，“缓缓吧，咱们先找个地方住下，洗漱洗漱，吃点东西，好好补补。”

黎婠点点头，站了起来，解下他的外套叠好，递还给他。

“你先披着，待会儿夜晚冷，”王也背着背包，拎着保温杯，把外套又推了回去，“你手忒凉，还是多穿点吧。”

“我那不是冷，是本来体温就比较低……”黎婠在他目光的注视下咽回后面的话，不得不又披上他的外套。

“学长，哪都通是什么时候来的？”她跟在他身后，询问道。

“6点多吧，他们来得挺快的。你华中区的姐姐往那边打了电话，人西南大区负责人亲自来和我对接……”王也放慢了脚步，等她上前来。

“……又得谢你给我打掩护了……待会儿我请客吧。”

“嗐，也是我连累了你，要不然你也不用放下自己的事儿千里迢迢赶过来，”王也走到车前，上下打量着，“呦，这就那一堆罚单的车呢？”

“应该……已经处理了吧……学长你开车？有驾照吗？”

“上大学那会儿考的，”王也摸摸下巴。

“那驾照带了吗？上过路吗？”黎婠发出灵魂质问，“你右边还有伤呢！”

“呃……”他目光游移，避而不答。

“还是我来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