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玉被无罪开释的那一天,同样也是天庭宣布天帝即将迎娶新天后的日子。
风雨如晦,夜灯在廊下摇晃。
一道黑影闪进碧水阁,湮灭了灯芯。
..润玉“茸儿……”
环住清减一圈的女子,热气覆上的耳垂。..润玉“听闻,你就要做润玉的母神了?”
.花茸“小鱼仙倌……”
花茸抖着手臂却不敢搂上去,她还有资格吗?没有了。
..润玉 “看来,确实如此了。”
润玉不由叹了声。..润玉“那便让儿臣……提前服侍一下母神吧!”
手起纱落,男子裹着女子倒入榻间。
.花茸“小鱼仙倌,你听我说,”
花茸连忙推拒。.花茸“小鱼仙倌,别这样!”
..润玉 “为什么不能这样!”
润玉眼光如刀,眼尾却氤氲着。..润玉“我早该这样了,早该这样……”
最终伏在少女颈边,男子低低饮泣。
..润玉 “茸儿,你知我有多想你吗?我自愿被囚,是望你能不受牵制,你当真以为,你的自我牺牲会让我感动吗?”
..润玉“不!我只会恨你。”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花茸颤着双手沾去他的泪珠,却不知,自己早已泪如泉涌。
.花茸“呜呜……小鱼仙倌,别哭,也别……恨我。”
抚上少女的心脏,那里沉痛回应着。逆鳞的悲鸣告诉润玉,她的爱人有多委屈,有多无助,又是多么勇敢。
..润玉 “既如此,茸儿便不要离开我,永远不要。”
.花茸“小鱼仙倌,呜呜……我也不想离开你,可我……怀孕了。”
..润玉 “……”
时间仿佛停止在了这一刻,唯有绝望在蔓延。
..润玉 “你说……什么?”
润玉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自己的父帝。屈辱,愤怒,指甲钳进血肉犹嫌不足。但他知道,这不怪花茸,他也……并不在意。
翻身坐起,扶好瑟瑟发抖的小姑娘,轻轻擦去她的眼泪。
..润玉“茸儿告诉我,何时发生的?润玉不在意这些,你也莫怕,润玉会替茸儿做主的。”
.花茸“小鱼仙倌!”
猛地扑入爱人怀中,心里说不出的痛苦。花茸不可遏制的放声大哭。
.花茸“我好怕,特别特别怕,满心羞愧,更觉脏污。我分明应该干干净净的等着小鱼仙倌,可我……偏偏怀孕了。”
.花茸“对不起,我没脸见你,但我又实在想你想的不得了,想到心都是痛的。”
.花茸“呜呜……你就别再问了,我已向太微做了交易,他会赐你一块封地,以后小鱼仙倌便能获得……自由了。”
..润玉 “茸儿?!”
润玉不可置信。..润玉 “你要赶我走?如同荼姚为了坐上后位,将爱慕自己的廉晁上神赶走一样,而今你也要如法炮制吗?”
.花茸“小鱼仙倌!你是在剜我的心啊。”
花茸哭到不能自已。.花茸“什么廉晁上神我不晓得,我只晓得你留在天界一日,便会被太微利用一日。我、我已决定舍弃自己,不能再让你也深陷泥沼。”
.花茸“你走吧,代我去看各色山水,代我去品大千美味。倘若碰上一个合眼缘的仙子,你就……”
..润玉 “别说了!”
润玉不会那样做。..润玉“茸儿,你记住,有你的地方,才是润玉的归宿,没有你,润玉宁肯黄土一柸,与世长辞。”
.花茸“小鱼仙倌,你太傻了……”
花茸何尝舍得放手,可她背后还有水族,还有姐姐,现在还有了龙子,尽管她也不知该不该留,但有一点毋庸置疑——小鱼仙倌必须离开,离太微越远越好!
.花茸“小鱼仙倌,只要你能平安,我什么都能忍受,呜呜……”
..润玉 “关键是,我不能忍啊。”
将你拱手让给父帝,尤其不能忍!摩挲着少女的眉眼,润玉心疼到无法呼吸。
我曾见你满眼天真,也见你双眸含情,唯独不见此刻,堆满伤痛。
.花茸“唔……”
久违的思念化作一个绵长的拥吻,花茸含泪应了。
放纵这一晚,权当作别了。
..润玉“胡思乱想什么。”
润玉被气笑了。..润玉 “咱们还有千千万万个明日。今夜,先来说说你腹中的孩儿。是……父帝的,对吗?”
抬袖轻挥,烛火重新燃起。
花茸屈辱点头,不敢去瞧心上人的表情。
.花茸“小鱼仙倌可还记得,三年前的某个深夜,我哭着醒来,你伴我整宿那件事吗?其、其实那夜我……我撒谎了,我并非梦见穷奇,而是……”
..润玉 “而是被父帝召入了太虚幻境。”
润玉当然知道这件事。
花茸惊悚。.花茸“小鱼仙倌怎会知道。”
..润玉“你个小迷糊。”
润玉嗔怪一句。还当小姑娘长大了、伶俐了,未料依旧迷糊的很。..润玉 “你莫不是忘了,我乃司梦夜神?见你噩梦难醒,复闻谎话连篇,便已猜出你遭遇不测,遂叫魇兽吞了你的梦境,方知……”
父帝妄想对你用强。
花茸阖目,.花茸“孩子……就是那时留下的。”
..润玉“嗯,嗯?”
润玉恍惚以为自己幻听了。这……拽拽胳膊也能怀孕吗?通过梦珠他瞧的仔细,父帝顶多扯了扯花茸的衣袖,诚然这些已经足够让他憎恶了,却也不至怀孕啊。
..润玉 “茸儿,你……”
小姑娘是不是误会了,抑或……被父帝给诓骗了?
..润玉 “润玉向天发誓,你与父帝并未如何,梦珠完整再现了当时境况,绝无差错。”
.花茸“可……可太微说,是他抹除了我的相关记忆,由此梦珠无法显现,亦在情理之中啊。”
不出所料,确是上当受骗了。
润玉解说半晌,花茸百般不信,他只好红着脸施了一道咒法,将花茸尚为处子之身的实事摆给她看。
.花茸“处子之身……是什么?”
没人教导花茸这个,她又不像锦觅,在凡间习医十数年。作为女儿国的国王,终其一生也接触不到这个问题。
..润玉 “咳……”
不成想,时隔三年,润玉还能干回老本行,做为花茸的启蒙恩师,又给她上了一趟男欢女爱的课程。
陨丹破碎后,她已然明白什么叫作羞臊,很是难为情道:.花茸“但我确有龙宝宝了,就在我的肚子里。”
稍稍蹙眉,润玉恍然大悟,当下便用自己的元神探向花茸的腹部。
..润玉 “……!”
血脉感应。
..润玉 “傻姑娘!你的确怀孕了!”
花茸:我知道啊,这有什么好高兴的。
..润玉“孩子是我的……”
润玉蓦然脸红,一路红到脖子根。
.花茸“这、这怎么可能!”
..润玉 “茸儿莫急,听润玉给你解释。”
很简单,花茸尚在凡间历劫之时,润玉以元神勾着她的元神灵修了,怀下孩子也只会坐胎于元神当中,因此花茸在凡间的肉体死亡后,仙胎并不受损,就这么保留下来,带回了天界。
仙人怀胎,孕期不定。
遑论应龙一族血脉霸道,子嗣的孕育时间本就稍长,加之花茸年纪浅、修为弱,孕育起来更为艰难,所以才没能及早看出端倪。
..润玉 “想是父帝这几年与你频繁接触,感知到了你的异常,不动声色的确认过了。”
太微早尝情爱,且育两子,自然清楚女子有孕会是什么反应。
..润玉“你完全没有察觉吗?一丝一毫的异样也无?”
润玉觉着不应该,否则他的孩子也太乖了,这样反倒不正常。
.花茸“呃……”
花茸掰着手指,陷入了回忆。
.花茸“刚刚接任水神之时,我忙得焦头烂额,压根没功夫关注自已,直到去岁隆冬,我开始频繁困顿,胃口也不大好,而且不论如何修炼,灵力始终未涨,我……我还忖着必是修炼到了瓶颈期……”
越说越没底气。
.花茸“突破过去也就是了……”
..润玉“你呀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如此明显的异常,你竟守口如瓶。那是龙儿正在吸收你的灵力。”
捏捏小女子的鼻头,润玉不假思索的渡去五千年灵力。花茸刚要拒绝,润玉便说是给龙儿的,搞得她只顾羞涩,实在难说。
润玉遂又化出一枚固元丹喂她吞下。
..润玉 “这还是当初叔父专门替润玉讨来补身体的,因为过于珍惜,润玉只用了几粒,如今倒是有了更大的用处,可以给茸儿补元气了。”
享受完这些妥帖的照顾,花茸的确松快许多,可她依然心有余悸。.花茸“我、我当真怀了小鱼仙倌的龙宝宝?并非……”
她不想提起那个名字。
..润玉 “并非……”
润玉也不想提。
初为父母的两人紧紧相拥。
.花茸“太好了小鱼仙倌!我、我太开心了!”
不消提,润玉亦然,但更多的还是愧疚。..润玉“茸儿,辛苦你了,润玉愧对你们母子。”
.花茸“小鱼仙倌……”
捧起爱人的脸颊,花茸笑眼弯弯。.花茸“这一刻的幸福,足以抵消三年来的辛苦,我无比知足,也无比庆幸。眼睛长在前面……”
..润玉 “便该往前看。”
润玉接了一句,两人都哈哈笑了。
.花茸“小鱼仙倌你说,我是不是厉不厉害?是不是很棒?我要当娘亲了,我要给小鱼仙倌生龙宝宝啦!”
只有在润玉面前,花茸才能蜕回小葡萄。润玉爱极了她这幅模样。
..润玉 “茸儿厉害,茸儿最棒。”
我也厉害,我也棒,仅是凡间一夜,就给茸儿种出一个龙宝宝。
.花茸“即日起,我要多多吃饭!多多睡觉!多多玩耍!我高兴了,宝宝便也高兴了,我要他笑哈哈地来到这个世界!”
..润玉 “龙儿……”
左手贴上爱人的小腹,润玉不由哽咽。..润玉“润玉竟有子嗣了,回去便要上高亡母,她也能够安心了。”
嘴角一顿,花茸不免想到了自己的爹娘,靠在润玉肩头,她试图商量,.花茸“小鱼仙倌,等揪出杀害爹爹和临秀姨的凶手,咱们离开天界吧。我会安排好水族的接班人,花界有姐姐支撑,不必担心。咱们择一方外之地,守着龙儿逍遥过活,好不好?”
..润玉 “山岚拥月去,江河逐日还。欲问何所往,茸花向江南。”
曾几何时,这也是润玉的夙愿。
..润玉“茸儿……”
可他该怎样告诉自己的珍宝,他大概……不能轻易抽身了。
.花茸“小鱼仙倌……”
花茸笑笑,眼泪重又落下。.花茸“没关系,如果暂时去不成,那就等我们都老了,龙儿也长大了,咱们再去吧。”
苦难迫人成长,在无人察觉的地方,少女踩着刀尖,浴血成熟了。她已猜出润玉的打算,不点破,不压迫,给足了自由和尊重。
..润玉“说到底,最该离开的是茸儿啊。润玉已是黑暗里的深渊,茸儿却是一束纯净美好的光芒,若要黑暗的深渊吞噬光芒,我……于心何忍呢。”
如果他失败了,花茸的下场只会更惨。
花茸却有自己的理解。
.花茸“犹还记得,小鱼仙倌给我讲过盘古开天辟地的故事。世界原是一片混沌黑暗,盘古开天,方才有了光,可见“光”本就是从“黑暗”衍生出来啊。由此及彼,最终也将归于黑暗。这不叫吞噬,这叫因果。”
.花茸“小鱼仙倌,你是我的因,我是你的果呀。”
润玉暗叹,所以,我永远都不会让你知道,我的心已经黑暗到了你无法想象的地步。
..润玉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花茸“就冲小鱼仙倌这句话。”
翻云覆手,花茸祭出自己的水神令。.花茸“这个给你。”
润玉怔住了,反应过来后他坚决道:..润玉“不可!”
.花茸“别拒绝。”
不分青红皂白,花茸已将水神令按入爱人掌中。.花茸“三年来,我除了整顿水务,便是专注练兵,原本只图提高战力,不被外族欺负。而今你我连宝宝都有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的便是你的,我的父母之仇也得拜托你了。”
.花茸“退一万步讲,水族再不反抗,迟早也会被太微压制或分解。不行,绝对不行!水族乃是爹爹毕生心血,我岂敢丢失?所以……”
盯着爱人的眼睛,花茸咄咄道:.花茸“带上它,向我们共同的敌人,宣战吧。”
说一千道一万,不过是怕润玉势单力孤,无法与太微相抗。深深握住令牌,润玉告诉自己,这是茸儿的一片赤城,他不能辜负。
..润玉 “可见我的茸儿,确有母仪天下的命啊。”
摩挲着少女的脸庞,男子眼神一厉。
..润玉“却非太微的天后。他……不配。”
直呼其名,说明覆水难收,准备兵戎相见了。
但最初的最初,润玉不过是想替母族翻案,然后带着花茸远走高飞。他守拙抱朴,委屈求全,奈何天不遂人愿。
那便……逆了这天!
..润玉“万里蹀躞,以梦为归。铅华洗尽,珠玑不御。茸儿,我终将聘你为妻。”
.花茸“小鱼仙倌,茸儿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