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望

七政殿恢复了平静，残局已收，檀香又起。

　　润玉重新捧着《御水决》，把剩下的十五条一一注解完毕，起身去了不归潭。

　　花茸“鲤儿鲤儿，来吃饭了！”

　　花茸抓着一把香洱撒入不归谭，扭头就见润玉独自过来。

　　花茸“那个天兵呢？怎么没来用午膳？”

　　润玉盯着石桌上的饭菜，以及多出来的那副碗筷，润玉（夜神）“她走了，以后也不会再来。”

　　花茸“走了？”

如遭雷劈，花茸懵了。花茸“他竟然走了？他明明跟我保证，会誓死效忠璇玑宫，怎么一转眼就走了！”

　　思前想后，猛跺小脚，花茸“哼！竟是随口诓我，太可恶了！”

　　暖阳正好，微风不燥。

　　润玉坐在郁郁葱葱的琪树底下，将多余的碗筷用法术变走。拿起花茸的汤碗，为她盛了一碗桃羹，又将一块蒸腾的红豆糕置入她的餐碟，整套动作捻熟自然，显见做惯了。

　　花茸还在愣神，一种被欺骗、被戏耍的愤懑之感充斥她的胸腔，不喂鱼了，恨恨走回石桌旁，拿起红豆糕使劲咬下几口。

　　花茸“定是嫌弃咱们璇玑宫太过冷清，便当了逃兵，枉我这么信任他，还想请他吃饭！”

　　好生气，甩手把糕点扔出老远，顿了顿，又吭哧吭哧走过去，弯腰捡起，准备吃下。

　　一道术法闪过，糕点被卷进了不归潭。

　　浪费粮食不对，拿粮食出气更不对，可若喂给鲤儿吃？那没问题。

　　想到这儿，花茸又吭哧吭哧坐了回去。

　　润玉安静地吃饭，吃得慢条斯理，什么也没说。

　　安静久了，花茸便知他生气了，花茸“小鱼仙倌，对不起啊，是我死拉硬拽非要那个天兵来应征的，他想走……也正常。”

　　花茸“但你放心！”

少女拍拍胸脯，花茸“小葡萄可不会像他那样，我是不会离开璇玑宫的，你信我啊！”

　　勺柄磕在瓷碗边沿上，发出“叮”地一声脆响。低头喝汤的润玉“嗯”了声。

　　润玉（夜神）“就是不知，茸儿为何执意招揽天兵？”

　　润玉（夜神）“可是嫌我璇玑宫人少活多，疲累不堪，所以才想招些人手，分担活计？”

　　抬了抬眼皮，冷清的眸子黑白分明。

　　润玉（夜神）“如此说来，倒是润玉怠慢了，失礼之处，深感抱歉。”

　　完了完了！小鱼仙倌当真生气了！花茸如坐针毡，连连摆手，花茸“没有没有，小鱼仙倌误会了！我、我就是瞧着那些天兵天将全都争相投靠火神，咱们璇玑宫却连守卫也无，小鱼仙倌可是天界尊贵无比的夜神大殿，怎能受此怠慢。因此我才、我……”

　　润玉的确生气，他承认。尽管这不符合他一贯的处事态度，但他就是想要表现给花茸看。

　　他气的不是邝露，而是擅作主张的小葡萄。

　　一则，怕她因轻信于人而陷入危险。

　　所谓项庄舞剑，意在沛公，能来璇玑宫应征的，无一例外均是母神派出的探子。为求自在，往年全都被他赶走了。即便今日那个天兵并非母神的探子，可留下对方，他与花茸的亲厚关系也再难隐瞒。

　　按照母神的手段，一旦获悉花茸对他的重要性，定会通过花茸来牵制他，花茸不肯，便得丧命！

　　堂堂天后，处置一个仙童，理由不要太多，根本防不胜防。

　　而且，他并不认为璇玑宫需要增派人手，百年来只余他们相依，不也很好？再过千年万年他也不嫌烦！

　　润玉阖了阖眼，他知道，自己对花茸生了男女之情。

　　许是因为百年来的朝夕相对，日复一日有滋味、有温度的饭食；每次上值前的挥手相送，下值后的欢喜迎接。

　　又或许，是在更早之前……

　　早在她出生入死来到天界，狼狈不堪的泡在星河里头，抱着他的龙尾偏说是鱼尾，夸它无与伦比，热情送出香囊、香蜜、葡萄干的时候。

　　当然，也有可能是在他们的相遇之初。他为了旭凤身受重伤，坠入花界，从简陋的木屋中醒来，被她温暖的抱在怀中。那是他有记忆起的第一个拥抱。

　　或许从那一刻便注定了，他会爱上她。

　　身处冰窟，她为暖阳。他便一发不可收拾，飞蛾扑火了。

　　就这么简单。

　　可惜花茸只是把他当作朋友，他也身负婚约，他如何能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