诊脉

花茸“夜神？”

花茸盯着润玉，歪歪头。

花茸“难不成那老道，是在叫你？”

　　“老道”一噎，险些迈不开步。

　　润玉拍拍她的手背。

润玉（夜神）“毋要多言。”

旋即抽出手臂，起身掩好纱幔，转头对岐黄仙官微微颔首。

润玉（夜神）“深夜相请，有劳了。”

　　岐黄仙官“不敢不敢。”

觑了眼夜神红到滴血的耳朵，岐黄垂首执礼。

岐黄仙官“身为医者，本分罢了。”

　　润玉（夜神）“这位仙子乃润玉友人，今来寻我论道，偶感不协，烦请仙倌把个平安脉。”

润玉一手负在身后，面色如常，只是耳朵越来越红。

　　他实在没什么说谎的经验。

　　岐黄仙官“下官遵令。”

岐黄躬身近榻。

岐黄仙官“劳仙子伸出手。”

花茸踟蹰。

　　花茸“小鱼仙倌嘱咐我毋要多言，也没说能不能伸手。”

　　岐黄面上没什么表情，心里止不住地哔哔：

岐黄仙官“时下的年轻人挺会玩儿啊，爱称都起得这般清新脱俗，小鱼仙倌？”

　　润玉咳嗽一声，窘迫道：

润玉（夜神）“依嘱便是。”

花茸这才伸出左手。

花茸“右手也要吗？”

　　怕她翻腾出来，润玉连忙叫停。

润玉（夜神）“不需要，你安生躺好。”

　　岐黄耷拉着眼皮，心里明镜似的。什么友人论道，他活了十几万年，还没见过在榻上论道的……

　　哦，灵修除外。

　　想到这儿，他默默取了一块帕子，敷在少女的皓腕上，以免被夜神张嘴提出，倒显得他不够专业。而且，应龙的占有欲极强、极强、极强，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润玉莫名觉得气氛诡异，耳朵烫到发疼，他不动声色地瞟向别处。

　　这头，岐黄两眼一眯，凝心把脉，瞬间探出对方是个精灵，且是一个没啥资质的弱鸡，可夜神说她是仙，她便是仙。

岐黄仙官“仙子外感风邪并无大碍，只是内染火毒，有些棘手。”

　　润玉瞧了眼床榻，挥袖设下一道隔音咒。

润玉（夜神）“有何不妥？”

　　岐黄转身回禀。

岐黄仙官“恕臣直言，仙子体内的火毒乃是先天所致，偏又真身属水，这水火相交便如狭路相逢，势必引发源源不断的内耗，且从脉象上断，仙子昔年应是遭过大害，一直未能调养，现下已成症候，当真棘手了。”

　　润玉眼神渐黯，默了默，拱手作揖。

润玉（夜神）“仙倌医者仁心，妙手回春，定有法子将她治好，是也不是？”

　　岐黄弯腰侧身，不敢受这一礼。

岐黄仙官“非臣不为，实不能为。只因先天不足，后天弥补再多也是治标不治本。依臣拙见，如今唯有用至阴至寒之气持续将养，或能将火毒稍加压制。但，终此一生恐要与其相抗了。再者，寿元方面，也会有影响……”

　　润玉盯着松木地板，感觉心在不断下坠，又沉又闷。

　　岐黄行医问药十多万年，早将生死看淡，无谓贵贱，他例行公事地宽慰几句。

岐黄仙官“大殿放心，此症虽说难缠，却于性命无碍，仅仅虚耗灵力罢了。”

　　可若灵力耗尽，她焉有活路？

　　岐黄仙官“所以说，这位仙子必须勤加苦修，当灵力增长的速度远远大于消耗，自然无忧。”

　　岐黄已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剩下的就不归他管了。

　　润玉暗暗有了计较。

　　昨夜他身处危难，是少女不问来历的出手相救。足见她心性纯善。

　　今夜更不消说，他被母神污蔑，被父帝伤害，深陷自厌与自弃的漩涡，是少女出生入死的来到他面前，馈赠香蜜，深深祝福，还替他这个被贬的布星仙官打抱不平。足见她的侠义。

　　因为他的疏忽，害她深陷禁地，她却反过来安慰他。足见她的宽容。

　　众仙私下戏谑，说他这个夜神大殿是一真君子，光风霁月，不争不抢，恨不得把自己藏在璇玑宫。殊不知，他根本无从选择，必须事事周全，谨言慎行，方能保住几分尊严体面。

　　可榻上的少女不同，她的一切行为皆出本性，有情有义有勇有德，她不该就此陨落。

　　活下去，证明这个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时代，还有真正的纯良。

　　她既需要至阴至寒之气来续命，他取来便是。至于她的病症，就先瞒着吧，以免她忧思恐惧，不利调养。

　　给岐黄递了个眼色，润玉挥手撤去隔音咒，故意道：

润玉（夜神）“仙官妙手，既断仙子无碍，润玉便放心了。”

　　岐黄十分配合。

岐黄仙官“静养即可，臣先行告退。”

赶在夜神交代前，他懂事的保证。

岐黄仙官“出得此门，前尘皆忘，臣只管看病，其它什么都不知道，更不会多说。”

尤其不会透露给水神。

　　天界大殿与水神长女早有婚约，虽说那水神长女到现在也没个影子……

　　润玉哑然。他确想警醒两句，但被对方抢先点明，反倒怪怪的，搞得他很心虚一样。

　　瞧着夜神刚刚恢复白皙的耳朵又开始泛红，岐黄被自己的专业折服，洋洋离去。

　　润玉摇摇头，上前掀开纱幔，不禁莞尔。只见少女吐纳均匀，俨然睡得香甜。

　　润玉（夜神）“还怕你多心，竟是个没心的。”

　　说话间妖风袭入，烛影憧憧。

　　水蓝色的纱帐重新落下，润玉再次施了道隔音咒。

　　彦佑“大殿！我来接人了！”

　　音未落，彦佑已奔至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