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交心

语出肺腑，润玉自然是感动的。夜神大殿的名头听着响亮，但身为庶长子的他，打小就不受母神喜爱，即便短暂被爱，也随着旭凤的降生转换成了厌恶。猜忌与打压贯彻了他的童年，他如履薄冰的长大。

　　幸好旭凤没有受到母神的影响，方才让他感受到了几分亲情。迎着旭凤陈恳的目光，润玉微微颔首，心里也隐隐生出一丝憧憬，或许今次，母神当真能够对他略略改观呢……

　　旭凤（火神）“毋要多想，一切有我。”

旭凤抬起骨节分明的大掌，富有力量地拍了拍润玉的右臂膀，却观对方眉心一蹙。

　　被尸山血海堆积成的战神，哪里看不出这是负伤之象。当即捞起润玉的右臂，将那碍事的衣袖一把掀开，惊见其小臂上方赫然有块巴掌大的灼伤，血肉模糊，深可见骨。

　　旭凤（火神）“兄长，这！”

　　润玉点点头。

润玉（夜神）“不错，正是被那贼人所伤。昨夜我与他交手，发现他不光灵力高强，还精通水火两系，我一个不察，被他用火系术法灼伤，日后你若对上，定要加倍小心。”

　　旭凤（火神）“你竟生生忍着，我又没死！”

旭凤冷脸，他可以帮忙提出火毒啊。

　　润玉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旭凤是在担心他，而非关注那个行凶的黑衣人，熨烫的同时不免难为情。他扯下衣袖盖住伤口，若无其事道：

润玉（夜神）“无妨，你亦被灭日冰凌刺伤了心脉，还是先顾全自己吧。这点小伤，回头找趟岐黄仙官就行了。”

　　旭凤（火神）“守着我还要什么岐黄仙官，你赶紧的！”

　　旭凤干脆席地而坐，开始运功。不忍弗其心意，润玉只好在他对面盘膝坐下，略带窘迫地伸出了右臂。

　　旭凤即刻施法，却探出对方的五脏六腑亦充满了火毒，相形之下，右臂的灼伤竟然不值一提了。

　　他这才明白，润玉为了救他到底付了何等代价，内伤之重，累及真身本源，少说也得调养百年。

　　不禁暗暗感叹，从小到大，兄长都是对他最包容的那个，但凡他看上的东西，兄长不计代价也会帮他弄来；但凡兄长手里有的，总会先让他挑，而今更是为了救他，承受诸多痛苦。

　　有兄如此，旭凤一时五味杂陈。感动、自责、酸涩糅杂在一处，反而不知该跟对方说些什么，索性不顾润玉的反对，执意将其体内的火毒悉数拔去。不料润玉稍稍恢复之后，还是帮他除了心脉中的冰凌寒毒。

　　两人调息半晌，旭凤道：

旭凤（火神）“得亏此前已然有人及时替兄长治疗过，虽只祛了一两成的火毒，却也恰好护住兄长的内丹精元，否则兄长此刻，怕是更加煎熬。”

　　润玉（夜神）“……？”润玉愣住。

　　旭凤（火神）“兄长不知？”

旭凤感觉有意思，戏谑道：

旭凤（火神）“可见是有人趁你不备，对你做了什么。”

　　润玉（夜神）“什么趁我不备，想必那时我还昏迷着。”

一说这个，润玉不免想到自己被那葡萄精灵搂抱的事情。心虚、脸烫，急急忙起身反被绊了一趔趄。

　　夜神失态，万年难遇，旭凤怎好放过，他一边起身，一边坏心眼地调侃。

旭凤（火神）“这可是救命之恩啊，常言道，救命之恩自当……”

　　润玉（夜神）“咳咳。”

润玉以拳抵唇，咳了两声，打断了旭凤的胡言乱语。

　　润玉（夜神）“闲言少叙，你可知咱们身处何方？”

　　旭凤（火神）“不知，兄长熟读六界，可曾辨出？”

旭凤笑着摇头，一脸看破不说破的模样。

　　润玉（夜神）“我也不曾。”

润玉压下羞昵，抬头看向被他和旭凤坠落时捅破的水纹结界。

润玉（夜神）“所以适才我放出了一缕神识探知周遭，竟意外感受到了花神之力。”

　　旭凤也抬头看向残破的结界。

旭凤（火神）“如此说来，那道结界便是水境？这里是花界？”

　　润玉微微颔首。

润玉（夜神）“想必错不了。奈何花界与我天界积怨已久，除却公事并无往来，此番我们强行坠入，恐会惊动二十四芳主，需在她们发现之前速速离去。”

　　润玉觉得愧疚，原本打算等那葡萄精灵醒了，当面致谢再告辞的，但眼下他和旭凤身份尴尬，不作纠缠才是对彼此最好的选择。

　　旭凤（火神）“……”

旭凤张了张嘴，默然看向容他睡了一宿的正堂木屋，虽说睡得不甚舒服。

　　润玉心思通透，见微知著，旭凤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异常，他尽收眼底。想来旭凤和他一样，都是被人救起。而花界性别单一，只女无男，救助旭凤的也必定是个女子。眼下看来，还是一个能够牵动旭凤心神的女子。

　　润玉斟酌着开口。

润玉（夜神）“旭凤，咱们不应多做打扰，迟则生变，若被众芳主察觉她们救助天界之人，尤其还是你我这等敏感身份，恐为她们招致诘难。”

　　顿了顿，他轻声道：

润玉（夜神）“既是将我认做一尾白鱼，便当我逐水而去了吧。”如此对谁都好。

　　旭凤掏掏耳朵，幸灾乐祸地笑了。

旭凤（火神）“鱼？夜神大殿何时连龙都不想做了，倒要做条鱼？”

转念一想，自己刚刚不也被个见识浅薄的果子精认成了乌鸦。

　　哼！花界果然蛮荒，族民都是未开化的。

　　润玉却想，若真是条鱼倒好了，他就可以堂而皇之的留下来报恩了，行走坐卧山水间，远离纷扰还自在，他求之不得……

　　润玉（夜神）“别光顾着打趣我了，速速回天，方是正途。”

润玉收回思绪，珍重提醒。

润玉（夜神）“咱们就从破损的结界处离去吧，不要撞坏别处，以免闹出响动。”

　　对此，旭凤无可无不可，只一想到他堂堂火凤竟被个蛮荒小妖认成乌鸦，就连做梦都想吃掉他时，便恨不得将其暴揍一顿。

　　可惜啊，今日时机不允，无法实现了。

　　旭凤（火神）“好，就依兄长所言。”

　　旭凤旋身化作一道金光扬长而去，走得干脆利落。

　　润玉落后一步，施法敛去了他和旭凤的所有气息与踪迹，好似他二人从未来过，然后才化作银光飞出了水境结界，又忍着伤痛把那破损之处修复完整。望着下方云雾缭绕的葡萄屋，默道一声珍重。

　　殊不知，转身回天时牵扯了何人清梦，梦中有尾白鱼蓦得化为齑粉。

　　梦，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