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所及》

神明是什么？

是掌握他人生死的至高无上的存在，还只是多了一个至高无上的称呼的“人”，我常常在想。

我是一个神。

自我出生起我便是神。

没有父母，没有兄弟，没有朋友。

也没有“神”告诉我为什么，我该干什么。

在我们神的世界里，只有个体的概念，就连出生也是上天造就的成果，我们从不在一起。

所以天上总是很冷清。

但巧的是，我又偏不是个能耐得住寂寞的性子，便总爱溜到人间去玩。

好在神间没那么多繁琐复杂的限制，我也总没人管，每次都尽兴而归。

这么任性长大的我，所以当有一天有人问我你叫什么名字的时候，我直接当场发愣。

然后看着那人笑起来，拍拍我的头，对我说，就叫你南候吧。

我也不记得我原本的名字，变莫名其妙的多出个名字：南候。

自那以后，我便结束了无人管教的流浪之路了。

我总是记不住他的名字，但我记得他眼里有星星。

不是那种人间的城墙上镶着的璀璨至极的，那种星星是死的。那人的眼里的星星是活的。

直望着你笑的时候，你会感觉他的眼里只有你。

后来我用一个词形容过：温柔。

离开他之后的几百年里，我再也没在任何人的眼睛里瞧见过同样的光亮，那么明亮，那么干净。

神都很冷漠。

那人爱拉着我的手说是害怕我走丢。

但明明每次迷路的都是他好不好？反应这么迟钝吗？神是不会走丢的。

他爱教我写字，每次成功总是比我还开心。

看着我临摹的字啊笑的合不拢嘴，眼里满是自豪，比他写的还开心。

哦，他还有一间小木屋，屋子不大，但却格外干净整洁。

有次我问他：“你这么爱干净的人，干嘛随随便便就把我领回家？”我总是把家里搞得很乱。

他就只是望着我笑，半晌才慢悠悠地说：“还不是看你一个姑娘家灰头土脸的太可怜，又好像没人管没家回，不然我管你啊。”

我白了他一眼。

可能是在神间待久了，对这种每天身边有个人唠叨的日子很新奇，也不反感，天性爱自由的我也就这样慢慢在这里待下来了。

我是很爱读人间的话本子的。

他知道后总笑我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但笑过后，每天回家也会给我带一本新上市的话本子。

时间久而久之，我不清楚自己对他是什么感情。

当时我是从来没有想过还有所谓“爱情”一说的。

我仅仅知道的是，就人间的话来说，我们可以叫相依为命，已经可以称得上是亲人。

但一个人一个神，这又是哪门子的亲人？我为此苦恼。

我开始有一些自己不曾发觉的改变。

比如说在他牵我手的时候我不会再无动于衷，我会试着一点点回握住他的手。

我看见他转过头来惊讶的表情下暗藏的欣喜，然后更紧地握住他的手。

在那短短的几年中，他从来未让我感觉到是一个人。

我也似乎有了凡人所说的归属感。有他在的地方就算是一个家吧。

“南候，你会一直陪着我吧？”

他很少饮酒，但又偏偏每次醉酒之后都会这么问我一句。

我分不清他是真醉还是假醉，他吐字是那么清晰，眼神却朦胧不似清明。

等到我还未回答，他便就会笑，然后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昏昏睡去。

我听见他呓语：“南候会一直陪着我的，一定会的。”

当时的我全然想不到这句话背后的深意。

我只是想:我不陪着你，我还能去哪呢？

我还能去哪呢。

我问自己。

年长一点的神说我贪恋人间了。

可人间一生只有短短数十年，每一轮回皆不同，贪恋又怎么会有结果？

我闭了闭眼，心中疲倦。